杜文秀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倒是唬了一跳。
“这是一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嗯。”陆方海点点头,神色间有些凝重。
他走到通往内院的门口,唤杜文婵带小虎来守着铺子,自家把杜文秀拉了进去。
进了正房,他来回踱步,仿佛有些心绪不定。
杜文秀也不催他,只静静看着,等他自己想明白。
许是下定了决心,陆方海至窗前站定,看着外面,又握了握拳头,才对杜文秀说:
“我那兄弟,已然在青龙山上落了草,这时节进城是来与他寨子里的兄弟治伤的。”
杜文秀倒吸一口冷气:“那......那你与他来往,岂不是通匪?”
陆方海紧锁眉头,低头不语。
“要不你快将银子还回去,他既是你生死相托的兄弟,咱们也不举告他,却也不与他有所联系......”
杜文秀心下不免惶惶,低声而急促地与陆方海说道。
他摇了摇头,抬头望向杜文秀,眼神中有些许纠结。
“秀娘,他......若我不幸,死在了战场上,家中一切事物,尽可以托付给他的......”
听他这般说,杜文秀也明白了他俩乃是过命的交情。
低头思忖一番,她问道:“那你如今是做何打算?”
见她不似方才那么慌乱,陆方海拉着她坐下,才缓缓道:
“方才他寨子里的人来铺子找他,我便同他们一道出去,也与他们说得清楚。”
“我到底披着一身官衣,他们又是做的那等营生,虽是过命的交情又如何?”
“但是我却做不出拿自己兄弟去换赏钱的事情。也问了清楚,他们跟随三当家,却是比寨子里其他人更守规矩。”
“平日里便是打劫,也只是劫财,并不伤人命。”
“且与寨子里大当家与二当家不睦,愿意在官府清剿匪患时做为内应,大家各取所需......”
杜文秀听着不对:“这是要借官府的手为他们清除障碍,好执掌了那寨子?”
陆方海哈哈大笑道:“果然还是我的秀娘聪慧无比,一猜就中。我也自是这般问他们的。”
杜文秀撇撇嘴,也不说话,但听他讲。
“这三当家虽是入伙晚,但却颇有机谋,且不愿做些伤害人和之事。”
“但是这大当家与二当家却是不同,非但劫财,还要劫色,每每还要将人都杀了干净或带回寨子驱使。”
“三当家劝诫不住,又不想随波逐流,便将分与他的妇女人力都好生安置了,在寨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正因如此,我那兄弟才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只是却总被大当家和二当家瞧着不顺眼,说他这般不是为匪的样子。”
说到这,陆方海不由苦笑,自有一些子人信奉弱肉强食,以自身武力强时欺凌弱小。
但是那寨子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残忍肆虐之名早已传开。
不仅会劫掠了车马人财,最轰动的一件事竟将某车队护镖的镖师剥了皮挂在路边树上,吓得不少商户再不敢来东兴县行商。
原先江上有水匪,陆上有青龙寨当道,竟生生断了两条商路,不是能请得起武林高手护镖的商家,根本不敢来此做生意。
许多东西物件儿到了东兴县,也涨了不少价格。
虽说并不是只有这一条道通东兴县,到底因此坏了名声,在县老爷的为政履历再添了不甚光彩的一笔。
当年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去剿匪,但是青龙寨易守难攻,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县太爷也自灰了心,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官,搜刮民脂民膏,托关系送到上面打通关系,以期调动。
县尉范昭倒是提过几次,要与这青龙寨几分颜色看看,县令也不管他,让他自己想法子去。
县太爷都是这个态度,底下的人自不必说,一个个阳奉阴违,到了地方点个卯便回去,直把范昭气个倒仰。
久而久之,这青龙寨便成了东兴县的一颗毒瘤,越养越壮,如今已是蔓草难除。
“若是他们有心抢得这个寨子,倒是一个机会......”
陆方海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
杜文秀看着他,有些担心。
“他们到底是匪类,可讲信义?若是这般轻易信了,再加上你拿了他们银子的事情,只怕会成为把柄被要胁......”
“哈哈,我的秀娘,真是玲珑心肠。”陆方海大笑,伸手揽过杜文秀,将她抱在怀中。
“就是因为我拿了他们的银子,所以这事才有能成的希望。”
经他这么一说,杜文秀也缓过神来。
若是陆方海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便是使计稳住了三当家,只怕他回头一想便能明白。
“若是一直不知他们身份,倒也罢了。既是他们露了底,我还装糊涂,只怕我们家便危险了。”
“而且草莽之中也有英雄人物,若这三当家真像大威说的那般,倒还可以一试。”
“你说的大威,便是醉倒在我们家的那个你兄弟?”杜文秀问道。
“嗯。”陆方海点头。“方才他久在我们家不回去,那三当家以为他已被我拿了,冒着风险过来要人。”
“我也借机与他分说清楚,问他作何打算,他便邀我一同做这大事。”
“那你可是已答应了?”
既他说的头头是道,杜文秀想他应是答应了。
果不其然,陆方海点了点头。
“不是为着自己升官发财,若是能趁此机会将这毒瘤铲除,也是为东兴县百姓除害。”
“我也与他们说清楚,若除了大当家与二当家之后,三当家不能遵守承诺,为害乡里,我定是要拿他们的项上人头讨个说法的。”
“你倒是嘴上说得厉害。”杜文秀推开他,白了一眼。
“上次去清剿水匪时,便说了不许你去做这些子危险事,你现在还好意思来跟我说。”
陆方海嘿嘿笑道:“秀娘,当日我在行伍时拼命杀敌,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清剿匪患,亦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们寨子实力太过强盛,且行事狠辣。若是什么时候起意造反,首当其冲便是攻击东兴县城,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他这样说,杜文秀也低下头不言语。
以前总是带着崇敬的心意去看保家卫国的军人,如今要自己面对这些的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