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陆方海,怕杜文秀担心,还带着小虎,便向范昭告了假,先往田庄这边来。
因着路上走了一天,凌晨才到了。
怕夜里敲门将她们吓着,马虎寻了个地方窝着,直到清晨天光大亮,才回了家。
见杜文秀还是不说话,陆方海又试探着拉她的手,这次倒是没被甩开。
不由胆子又大了几分,腆着脸凑过来,嘿嘿笑道:
“不是我有意瞒你,实是这次谋算有些大,便是流露出一丝风声去,也怕坏了事。”
“便是那被拉过去的衙役,也是到了地头儿才知道的。范承义也去了,连巧儿那边也瞒着呢。”
说着,又委屈得很:“若是先被青龙寨晓了事,只怕今日我已回不来了。”
杜文秀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娇斥道:“你明知我是为了什么生气,偏偏还这般作态。”
若说到这事,陆方海也正了神色,沉声道:
“秀娘,我知你担心我安危,不愿意使我去做这般危险的事。只是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的。”
杜文秀不理会他,陆方海却也上了脾气,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说话,便起身出去了。
杜文秀怔怔坐着,阿洛来叫吃午饭也不吭声,不动弹。
阿洛想要劝说几句,但想着这是她夫妻之间的事,别人说多了,万一再使他们离心反而不好。
只得退出去叫陆方海来。
也不知陆方海是怎么说的,最后只是挑了菜与她端进去,阿洛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将饭菜搁下,嘱咐她吃。
阿洛出去后,杜文秀转身便倒在床上,拿被子捂着头。
两眼空洞望着屋顶,两行清泪自耳边流过。
她孤零零到这世界来,在这阶级分明,看重尊卑的时代,她惶恐,困惑,无助。
只有陆方海,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有什么想法,都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让她心安。
可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追求和坚持,自己却闹成这般模样。
真的是担心他的安危吗?
杜文秀问自己。
其实答案她一直都知道。
是因为自己的不安和懦弱,是想躲在他的身后,一直逃避。
说什么前生干练的女白领,不过是背后无人可依靠。
如今有人做她身后的支撑,她也理解了为何男人会贪恋温柔乡。
现在,他说他有自己的追求,而自己却总在阻拦......
所以,是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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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方海探出一个头来,看她歪在床上。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又怕吓着她,伸手推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杜文秀睁开眼睛,看着他。
陆方海嘿嘿一笑,问她:“饿不饿?我让阿洛将饭菜热一下你再吃。”
杜文秀坐起来,伸手揽过他的脖子,拥他入怀。
“以后我不会拦着你了,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杜文秀轻声说道。
陆方海“腾”地坐直,满脸惊恐。
“秀娘,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就不去。只要咱们家好好的就行,那劳什子剿匪,让别人去做就好,以后再叫我,我也不去了......”
杜文秀目瞪口呆。
略一想,也就明白,不过是这男人把她和家的位置,放在了自己的追求前面。
如此更是心头胀满,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陆方海忙急急与她擦泪,粗砺的大手划过她如今养的白嫩的脸庞,竟刮得脸上生疼。
杜文秀抬手抱住他的大手,泪中带笑,嗔道:
“你这人,好没意思。我不同意,你便犟着;我同意了,你又这般,不是折腾人又是什么。”
陆方海喃喃道:“不......不是,我......你别不要我......”
杜文秀这才知道,原来他怕的是这个。
傻。
杜文秀上前抱住他,将头伏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
“怎么这么傻,你对我这么好,我为何不要你?只不过盼着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莫丢下我一个人......”
两个心心相印的人紧紧相拥,想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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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秀和陆方海和好如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口子向来没红过脸,第一次拌嘴,大家都没应对的经验,提心吊胆在外头等着。
见两个人拉着手从屋里出来,阿洛登时跳了起来:“我去将饭菜热一下。”
杜文秀忙拦道:“等会儿就吃晚饭了,还是别折腾了。”
阿洛早已进了厨房,远远地喊着:“总要吃些东西先垫垫肚子,晚上可以晚一会儿做饭。”
杜文秀无奈摇头笑着,见陆方海招手叫小虎过来。
“这小子,这次随我们去剿匪,虽说吓得尿了裤子,到底也还是没丢人,还擒了一个逃匪哩。”
陆方海伸手摸了摸小虎的脑袋,他嘿嘿笑着。
陆方海又道:“以后每日里早起,随我练功,练上几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杜文秀奇道:“怎么,以后还要让他也做衙役不成?”
“做什么衙役,总要让这小子学点子功夫,以后要是我不在家,他还能有点儿用处。”
小虎挺胸抬头,任陆方海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与有荣焉。
杜文秀频频点头,之前留下小虎,她与陆方海都是有顾虑的,怕这孩子养不熟,背刺他们。
陆方海将他带出去一趟之后,看起来变化还是比较大的。
也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偷偷地瞧人了。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阿洛热了饭菜端来,她一边吃,一边将这些时日在家做的事情讲给陆方海听。
听到她们将工坊扩大,又出了新品种,陆方海不由竖起大拇指。
“以后我们家还是得靠秀娘,倒是我也得努力,莫叫他人笑话我吃软饭才行。”
杜文秀正吃着饭,被他说的一口汤喷了出来,直咳个不停,陆方海忙上去与她拍着背。
阿洛与杜文婵也话里话外暗示他,吃饭的时候莫要那么多的话。
食不言,寝不语。
陆方海悻悻然住了嘴。
歇了一夜,次日清晨,他们坐车回了城。
才到家,陆方海便被守在家门口的同僚叫了去。
原来这次带回来这么多的匪贼,可是大功一件,县太爷嘴巴笑得直咧到耳后根去。
洋洋洒洒一篇夸功的札子写完,墨才干便催驿马送出,生怕送得迟了耽误自己升官发财。
县尉范昭也昼夜不停审讯匪贼,力争早日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