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什么呀嫂子?”芦大威哀嚎一声,声音都传到了厨房去。
杜文秀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忘了,我家妹子如今还没出了孝期哩。”
芦大威老脸一红,强自辩道:“这是嫂子家的大事,我如何能忘?”
“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时机,来求嫂子妹子一个准话儿罢了,我芦大威做起事来,才更有劲头儿不是。”
杜文秀含笑点点头:“既你有心,我们自也领你的情。”
又出去将杜文婵与阿洛唤来,与她们说道:
“这芦大威也是第二回来求亲了,成与不成的,咱们也给个准话儿,莫要吊着人家,白耽误了青春。”
芦大威犹自摆手道:“不耽误,不耽误,为着咱们妹子,我耽误多少年都是愿意的。”
他说话没羞没臊,杜文婵只觉得自己脸上像是着了火,姐姐再说些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我且先与你说好,你现在是官身,我们家不过是白身,纵是方海挣了多少功,也没拿回来半分,这些,你我心里都清楚。”
芦大威还想与之解释,却被杜文秀摆手打断。
“陆方海怎么做,我都心里有数。我现在要说的,是你。”
芦大威听她又说到自己,不敢怠慢,忙低头听着。
“我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我这妹子向来命运多舛,往后只想让她过好日子,却不欲令她受那些子闲气。”
“我们没什么大本事,妹子也为自己挣得了份嫁妆,往后不拘嫁谁,都能吃穿不愁,便是之后要和离,也能养得起自己。”
“嫂子,嫂子,莫要这么说,我怎么会让她受闲气,定是娶她回去做被人侍候的太太哩,嫂子且信我才是。”
芦大威听了忙插话解释道,杜文秀嘴角勾起一抹笑,斜着眼瞧他:“皇上登基这般久你才来,没有在京中又置下家业?”
芦大威忙摆手摇头:
“我孑然一身,置什么家业?便是皇上的赏赐,也叫陆大哥收着哩,我自每日在军中过活就是,家里有了妇人才像个家嘛。”
杜文秀心中微动,侧目看向他,久久不言不语。
良久,芦大威才回过神来,环视在场的人都定定看着他,不由挠头尬笑。
“所以说,你与他是有联系的,是吗?”杜文秀的眼睛变得幽深,沉声问道。
芦大威左右看看,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垂了头不再言语。
阿洛端了菜上桌,一进门却看气氛诡异,四下看看了,又悄悄退了出去,自带着杜文婵与秋月端饭上桌。
“来来,天大的事儿,咱们先吃饭。”阿洛热络招呼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人吃饭。
见他不肯说,杜文秀也不追着问,只当自己没有问出那句话。
“这是妹子做的菜吗?可比军营里的大锅饭好吃多了。”
芦大威见杜文秀暂且放过他,也回了元气,满口称赞道。
杜文婵红着脸摇摇头,有心说上两句,可看见芦大威那火辣辣的目光似粘在自己身上一般,又只羞得低了头。
阿洛瞧着那芦大威似将自家女儿也当成一道菜一般,看一眼,吃一口饭,不由有些恼他没有分寸。
起身夹了一筷子猪头肉,放在芦大威碗里,笑吟吟道:“别光吃饭,多吃些菜才是。”
“诶,诶。”芦大威笑容更盛,低头扒饭。
吃罢了饭,阿洛带着杜文婵和秋月一块儿收拾残局,杜文秀则抱着孩子进去里间喂奶,齐三娘跟着进去照看。
月娘则招呼二人坐下喝茶。
“那日在京城见到你,仓促之间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看你倒似是吃了不少苦的模样。”
月娘笑吟吟跟范承义拉着家常。
范承义自知她与杜文秀关系好,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不由苦笑道:
“何止是吃苦,若不是遇到安娘子,只怕我要露宿街头了也说不到。”
“哦?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月娘疑惑问道。
她想起当时在京城中遇见范承义那一幕,现在都还觉得好笑。
池令华带她出去闲逛,听说那边有人打架,便去凑个热闹。
不想看见一个男的正被几个乞丐按在墙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嘴上也不吃亏,嚷嚷着什么“以多欺少”“双拳难敌四手”“爷爷不怕你们”这类的话。
正瞧得有趣,不防那人露出脸来,才看见却是认识的范承义。
月娘忙丢了手中瓜子,招呼池令华去救人,一堆家仆小厮涌上,费了好大的劲把范承义打从乞丐堆里拉出来。
京中初见,范承义比要饭的还像要饭的,一篷鸡窝头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衫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便是回了家洗澡,也换了三桶水才洗得干净。
池令华陪他吃饭,也被吓到,说起来也是个有武艺在身的公子哥儿,却倒似几天没吃过饭一般。
饭菜上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吃得肚子鼓鼓的,不住打饱嗝儿才停了手。
想起当时窘迫的经历,范承义不由嘿嘿笑道:
“我带的银钱,嗯,被人抢了去,还使我去那边打探消息,一个不慎,就被那些要饭的给包了。”
范承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后来池少东家带你去了别处,我就再没见到你了,竟不知你何时回来的。”
“这......”范承义支吾着,没有接话,反而问道:
“安娘子与池少东家喜结良缘,我竟忘记恭贺,等回了家,定补上一份贺礼送来。”
如此一来,倒是月娘脸上浮上一层红霜,有心想要解释一番,却不愿透了池令华的底细。
便含糊应了,又问巧儿和女儿在范家过得如何,换来范承义一声叹息。
“家族繁盛,自是人心所望。只是于我们这等没什么本事的人来说,却是累得妻儿跟着受苦。”
“只盼圣上何时才开恩科,我定上京赶考,奔个前程,也好教我家娘子昂首挺胸行于人前。”
月娘不由叹了口气,眼珠转得一转,又道:
“既在家过得不开心,为何不回来东兴县来?”
“如今我与你家嫂子妹子生意做得越发大,正是少人手的时候,若不是嫌弃我们为商之身,这倒是一条路子。”
范承义听了,不由有几分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