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瑜听后一笑，起身对莫悉茗说：“莫先生好好和沈先生说说，我要拿到幕后主使的画像，还有两个换脸女子的画像，至于其他，我不会为难沈先生。”

“是。”莫悉茗送宋安瑜出来，更是狠狠刮了一眼一边不会说话的沈赤华。

沈赤华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他跟到门边，见宋安瑜撑开荷叶一般的伞，在雪地里留下一排脚印，然后走过回廊，跟仙境里面的人似的。

莫悉茗转身回来，沈赤华以为莫悉茗还要怪他，就怂眉耷眼靠在门框上，等着挨骂。莫悉茗却没有再责怪，说：“王爷的病，你最大的把握是多少？”

“啊？”沈赤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有多少把握解毒？”莫悉茗有些真恼了。

“哦哦！”沈赤华忙应，想了一圈，说：“你知道的，那种毒靠医术是解不了的。这种毒被亚利奴人自己禁止，还用我说其阴毒吗？”

“可是王爷不能死！”莫悉茗说，“他才二十一岁，他跟随老王爷出战关山，连定三洲，后又平定北境叛乱，杀灭异族王庭，封禅姑衍山。他活着才能为这个国家带来安宁。”

沈赤华搓着手指，也无奈道：“自古天妒英才，生死祸福，人皆平等，谁能与命相搏呢？”

“师父将一生所学传给你，难道你没有半点法子吗？”莫悉茗一双厉目紧逼，沈赤华心虚的直偏头，莫悉茗一把拽过沈赤华，压声怒问道：“你有法子为什么不说？你看看这家底，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这不是钱的事！”沈赤华躲着莫悉茗的眼神，弱弱问：“他能给多少？”

“你果然有法子！”莫悉茗眼看他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敢坐地起价，就抡起胳膊要给沈赤华一点颜色看看。

沈赤华立刻抱头，说：“他晚上来喝药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别动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莫悉茗疑惑。

“师门禁忌，你总不能破坏规矩吧。”沈赤华僵硬的牵动着嘴角，便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莫悉茗半信半疑，还是松开了沈赤华，吆喝他：“快进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赤华嘟嘟囔囔的跟在莫悉茗身后，可是心里还是记挂着宋安瑜，他惊鸿一瞥的背影，在雪地里只留下了一串落寞的脚印。

宋安瑜在用过晚饭后来了，轻飏陪着他来的，沈赤华守在院子里，看见他来，沈赤华立刻跑上去。

“公子！”沈赤华说，“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关于什么？”宋安瑜挥退了轻飏。

沈赤华先从怀里摸出三张画像，交给宋安瑜，“这就是你要的画像。”宋安瑜接过之后，拿在手里，好像知道沈赤华还有话说，就静静的等着，沈赤华已经扭捏了一天，此刻虽然还在犹豫，可还是说了出来。

“公子身上的毒，有一个方法，可以冒险一试。”沈赤华说。

宋安瑜没有表现的很惊喜，他表情淡淡的，问：“是什么呢？沈先生？”

宋安瑜的表现让沈赤华更有些不安了，他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吗？

“这毒，是从一种沙漠毒蝎尾刺上提取出来的。用在人身上，不会立刻致死，也不易察觉。等到发现的时候，毒素入血，就回天乏术了。”沈赤华紧张的额头浸出了汗水，可是他看宋安瑜神情仍然是淡淡的。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亚利奴人王族的亲王，为了夺取哥哥王位，就用这个毒毒死了哥哥，害死了哥哥的孩子，最后自己成了亚利奴人的领袖。可有一天，他被自己养的毒蝎子蛰了，发现的时候也和公子一样。他勒令巫医，一定要想出办法。”

“巫医为求保命，作法乞求信奉的神明，神明告知巫医，需要用血亲骨肉的鲜血，为亲王换血，才能换回亲王的性命。于是亲王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孩子，用一个黑铁大鼎，装满了血亲的鲜血，在巫医的帮助下，完成了换血。”

“亲王最后活了下来，但是后来，他再没有一个孩子出生，在临死前，他下令烧光了所有毒蝎，所以他的子民都把这种毒称为“诅咒”。”

“你想让我，也用这个方法吗？”宋安瑜听完，依旧波澜不惊。

“只有这个办法，我们试一试，不用那么多鲜血，我可以炼制足够换血的血丹。”沈赤华看出宋安瑜没有动心，竟然还有些着急的争取机会。

“我朝律法，禁止巫蛊之术。再者，我还没有成亲，没有骨血。”宋安瑜怡然一笑。

“兄弟姐妹呢？”沈赤华问。

宋安瑜摇摇头，“多谢你，沈先生。但是我弟妹尚且年幼，就算这法子有用，我也不会用的。”

沈赤华欲言又止，笑了一声：“我原本也不希望公子用这个方法，毕竟被称为“亚利奴人的诅咒”，总叫人心中不安。可是公子半分不心动，我又觉得可惜。”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先生，有什么好可惜的？”宋安瑜淡然说。

“悉茗说，你是国家的栋梁，她很想救你。”沈赤华说。

宋安瑜噗嗤一声，轻笑道：“国家栋梁？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沈先生，我的病，能活多久？”

沈赤华咬住嘴唇，伸出一个手指头：“就算我拼尽全力，最多只能留公子一年。”

“一年？”宋安瑜瞳孔一颤，旋即如水中泛起的涟漪，微微含笑，“够了。”

“对了，”宋安瑜一一打开了画像，在里面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男人的脸，宋安瑜嘴角扬起笑容，“这个人是当朝八皇子，你为他办事，他却杀人灭口。我想先生还是在这里避避风头吧，螽斯山，一时是回不去的。”

“皇子？”沈赤华还很惊讶，“难怪，那些人都叫他殿下。不过传闻八皇子宅心仁厚，虚怀若谷，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宋安瑜合上画像，“沈先生，这件事情就保密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宋安瑜头一抬，银白的霜花落在他的眉睫，“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