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米月同小宇就同卢长青促膝长谈。
“‘2.27’专案,当时涉及到镇里有俩人,一个是女的叫邹春秀,一个男的叫卢大松,这个邹春秀呢,是我们派出所当时的所长卢汉志的表妹,卢大松呢,只是邹春秀请来的打手。这事,卢汉志是知情的,案发后,卢汉志便拉着邹春秀投案自首,当时邹春秀是交代了几个人,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所交代的,只是几个闹得比较凶,要死要活,已是纸包不住火的人,那些绝大多数被拐的,有些孩子都一大堆了,家里人也逼迫她们不准告状,她们也就只好就这么过下去了,她哪里会主动交代!结果,这个邹春秀只判了七年,卢大松还有强奸妇女罪,判得重些,被判十五年,几年前放出来,放出来不到半年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唉,说起来也是报应,想去城里打工嘛,没有单位敢招他,他就在乡里帮盖房子的人家做做小工,现在在农村盖房做小工,每天除包吃外,还有两百元的工钱,不比外去打工差,只是能揽的活不多。一辆拉沙的货车卸沙,他站在车屁股后的一面墙边指挥倒车,这司机倒车,一不小心把油门当刹车踩了,这车子猛地后一退,就把他顶在墙上了,一瞬间顶成了肉饼。”
米月怔了一怔,叹息了一声,掏出卢小豪和史丽丽的照片:“认得这俩人吗?”
卢长青接过照片看了看,摇了摇头。
“这个卢小豪的父亲,叫卢延荣。”
卢长青这才点了点头:“哦,原来这就是卢延荣家的儿子,这样我就想起来了,当时我听说卢延荣娶了一个媳妇,这媳妇长得蛮漂亮的,后来不久,这俩口子就不在村子里,说是出去打工了,不过,他儿子媳妇俩长得是个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
“这个卢延荣的儿媳妇,是不是买的被拐来的女子?”
“很难说,这个卢延荣,与别的家庭不同,他在市里做生意,家里也算是有钱人,别人家没有钱娶不起媳妇,他家是不存在这个情况的,所以说,我们也不确定这个女子是不是拐来的,这个事,只有邹春秀知道。”
“这个邹春秀,她交代出她的上家没有?”
“交代了两家,但是我们也知道,她的上家远远不止这两家。”
“这个邹春秀还在吗?”
“人应该还在,不过不在镇里,听说在县城收破烂。”
“她没有家人吗?”
“她有什么家人!父母都不在了,坐牢前连个男人也没有,出来后快六十的人了,亲戚也躲着她,她也担心有被她拐的人还找她麻烦,镇子里待不住,只好躲在外地。”
米月便要去找邹春秀。
“找她没用,她现在什么都不会说的。”
“试试吧。”
卢长青带着米月和小宇,坐着一辆老旧的北京吉普在县城各垃圾点找人,县城不大,在一道山谷中傍着洛河,从街头到街尾,长度不到四公里,宽度不到两公里,卢长青的车,像老牛喘气,一路抖起满天尘土,找了大半天,快到中午了,见一位老妇坐在一家超市前,身旁放着一个蓝白条纹的大编织袋,手里捧着一份盒饭,准备吃饭。
卢长青叹息一声,指了指:“那不就是她吗,邹春秀。”
米月一看,老妇身套一件橙色的环保员的工装,灰色短裤,脚上一双粉色人字拖鞋,一头灰发,脸上倒是有些容光,连一些皱纹都不见。米月怔了怔,对老卢和小宇道:“这样吧,现在也到饭点了,小宇你请老卢先去吃饭,我单独找她聊聊。老卢道:“吃饭不急,我们等你。”米月道:“我请她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米月下了车,到了邹春秀身前,一把把她准备吃的盒饭收了,把她拉起身来,春秀一双惊慌的眼看着米月:“我只是吃个饭,我保证不乱扔乱吐。”米月笑了笑:“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这饭别吃了,走,我带你下馆子。”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地把她拉到了旁边一家叫相香缘的餐馆,找了一间雅静的小包厢坐了。
“大妹子,我老糊涂了,我记不起你来了。”春秀一脸歉意道。
“先吃吧,我们边吃边说。”
米月也饿了,点了一碟清蒸鱼,一碟葱花羊肉,一碟红烧牛肉,一碟青菜,一锅羊肉泡馍。
菜上齐了,米月道:“天热,来点冰啤吧?你看,这么多菜,没点下菜的东西哪行?”
“我快二十年没有尝过酒了。”
米月听得有些心酸,要了两瓶冰啤。
俩人都吃喝得很香,见春秀脸有些泛红了,米月道:“今天找你,只是想向你打听几个人,你千万不要瞒着我。”
春秀一听,怔了怔,放下了筷子。
米月向春秀布了一块鱼,笑了笑:“你若是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以前作下的孽,不想再说了,再说了,就不得安宁了。”春秀沉着脸道。
米月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的苦衷,所以你看,现在就你我俩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见春秀沉着脸不说话。
米月道:“有一个人,史丽丽,还记得吧?”
“你是她什么人?”春秀警觉起来。
米月向邹春秀递上一张史丽丽的照片,邹春秀只是看了一眼,不说话。
“这个史丽丽,现在可是事业有成,同卢小豪夫妻俩在深湖开了公司,成了大老板。”
春秀这才又开始吃菜了,只是不说话。
米月笑着低声道:“这对夫妻,是你凑合的吧?”
春秀沉默。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向你说史丽丽这个事吗?”
“我说过,我不想再提这些往事,他们过他们的什么日子,那都是他们的事。”
“这些事,既然都不能在心里忘怀,那么,说与不说有什么两样?既然知道是自己作下的孽,那么这笔孽债,有时候说出来了,还会替你了却这笔债,你心里不是会有一种解脱?”
“是史丽丽让你来找我的?”
米月了点头:“她只想知道,把她送到你手里的那个人,现在还不能找得到他?”
“她找她?想干什么?”
米月唉了一声:“她想干什么,谁知道呢,她现在有钱了,说不定只是想想见他一面,也说不定看到人家日子过得不好,想帮他一把。”
春秀冷笑:“她是想看到像我一样,过我这样的日子,会幸灾乐祸地对我们说,这是老天的报应吧。”
“也许吧,不过,我看她好像不会这么做,包括你,说不定也想帮你一把。”
春秀迟疑了一会,道:“你既然能找得到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她?”
“要是能找到她,我还会来问你吗,他不会还关在监狱,或者过得比你还差,或者不在人世了吧?”
春秀冷笑:“她那种人,怎么会死,就是坐牢,也不会比我坐得久,早就出来了,我怎么能跟她比,她是城里人,有工作,就是出来了,也有钱养老。”
“你把他供出来了?”
春秀不答话。
米月问:“他是火车站的夏旺达吧?”
春秀两眼呆呆地看着米月:“夏旺达?”
“不是夏旺达?那他是谁?”
春秀显然生气了:“你不要把这种人污赖在我身上,我没有同他打过交道,我只知道,他虽然跟肖尚香是一个路子的,但肖尚香没他心狠手辣。”
米月一惊:肖尚香!果然是她!
“你早就知道是夏旺达与尚香串通一气,把史丽丽交给你的?”
春秀哼了哼:“我也是在被抓被审时,才知道有个夏旺达,才知道是他干的事,我要是早认识这个夏旺达,他就不会死了。”
米月一愣,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盯着春秀。
春秀猛喝了一大口酒,不答米月的话,却问米月:“你能不能也帮我找一个人?”
米月点了点头:“你说!”
“卢大葵。”
“卢大葵?”
“对,他就是我们镇里的人,你找到他,就问他,他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米月一惊,想问话,却见春秀已一滩泥似地伏在了桌子上。
米月向卢长春打听卢大葵情况。
卢长春道:“镇子里原来是有这么个人,大高个子,气力大,好打架,镇里人都怕他,听说去城里打工了,以后就一去不返,他老婆苦等了几年,没有一点消息,就报了失踪,带着孩子改嫁了。”
米月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
出发前,担心邹春秀与肖尚香有联系,便令吴昊:“立即拘捕肖尚香,等她回来审讯,还有,史丽丽也要给我盯紧了,不能有任何闪失。”
米月回到局里,已是深夜12点,她顾不上休息了,必须赶紧审讯肖尚香。
坐在肖尚香面前的米月,已是十分疲惫,而当她看到肖尚香一脸似乎无辜的表情时,不由得愤怒不已。
“肖尚香,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你们想抓就抓好了,杀了我也行,反正我一个孤寡老太婆,活着也没有劲了。”
“我把你带到了这个地方,可不是来听你这些话的。”
肖尚香气冲冲道:“你要我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你是不是该提醒我一下,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这样总要得吧!合你的意吧?”
米月笑了笑:“我刚从河南卢川县回来,同邹春秀喝过酒,说了大半天的话。”
肖尚香的脸色变了。
“哦对了,她还要我打听一个人,他叫卢大葵。”
肖尚香强作镇静:“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米月冷笑:“肖尚香,上次史丽丽到你家,是要来杀你的吧,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要不是我们进来,还不知道你的下场怎样,你倒好,见到了我们,只听史丽丽的话,配合得还蛮好的,你要不是犯了事在她手上,你会这么听她的?”
肖尚香把头偏向了一边,只是不吭声。
米月道:“我现在只问你,卢大葵现在在哪里?”
肖尚香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什么卢大葵。”
“是你同夏旺达合伙杀了卢大葵,又让夏旺达冒充卢大葵,是吧?”
肖尚香便变了脸,哭诉了起来:“你们可以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这里泼,我一个孤寡妇道人家,无亲无故,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小宇实在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道:“肖尚香,这里不是你耍赖散泼的地方,好几条人命呢,我劝你要知道轻重,最好是好好配合我们,是怎么杀人的?雇的什么人,一一交代清楚。”
肖尚香声撕力竭地哭吼:“人都是我杀的,我都承认了,我就等着挨枪子了,你还要我还要交代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