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丽叹息了一声:“说实话,金鑫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但其实他的心挺细的,女人如果嫁给他,他一定是个又疼又宠老婆的人,只是,我与这种人不投缘,何况,我年纪还比他大这么多。”
米月道:“我打听过,元月19日这天,他不在公司,家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韩晓堂说,17日他同金鑫去桐木镇吃他小舅子孩子的满月酒,之后金鑫一人去了桐木镇,两天就没有回家。”
崔延丽一听,怔了怔。
“你怎么了?”米月看了看她神色,强装着镇定,却皱了皱眉。
“他去桐木镇找我了。”
“找你?”米月一惊:“你怎么会在桐木镇?”
“我就是桐木镇的人,你不知道吗?”
崔延丽一口喝了大半杯咖啡,不紧不慢道:“那两天是我回了桐木镇老家,不知他怎么就知道了,在那里找到了我,19日一早,我们就回单位了。”
“这两天,你们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崔延丽摇了摇头。
“可是19日这天,单位及家里也没有人见过他。”
“他是坐我的车回城里的,到城里后,我问他是回单位还是回家,他说,把他放到中山路东华广场就是了,所以到了东华广场后,他就下了车,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些什么。”
“你之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
“那是在出事以后了,在唐凯的病房见过他。”
米月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我听说,你差点就同唐凯结婚了,后来他为什么又找了现在的妻子?”
崔延丽一听,淡淡地笑了笑。
“你要不愿说,我不强求你。”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相信你是警察,不是那种八卦婆,反正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了,我实话告诉你,这唐凯,没有生育能力。”
米月又是一惊。
“他对我说,这件事,连他爸都瞒着,他不想让他爸觉得在他这一代断了后,所以他说,他与我注定过不了一辈子,他要找一个已有身孕的女人结婚,在他们婚后生下孩子,尽管这孩子不是他的,只要能瞒了他爸就行。”
“你说的,就是这个李佩琳?”
崔延丽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有身孕的李佩琳的?”
“当时我答应替他找,不料韩晓堂也知道了这事,在他的老家找了这个李佩琳,这件事,除了我和韩晓堂,没有其他人知道。”
韩晓堂?米月突发奇想,她回忆被杀的男孩子的照片,似乎觉得,这男孩子同韩晓堂的相貌还真有些相似。
米月试探地问:“难道,这孩子是韩晓堂的?”
“你别瞎猜!这孩子的爹,在李佩琳怀孕不久,就出车祸死了。”
米月惊得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上来。
“唐凯同这个李佩琳的感情好吗?”
“当然好呀,这李佩琳,你也看到了,长得还蛮惹人喜欢的,性格好,会讨好男人,俩人十分恩爱,这唐鸿淦见她有了身孕,更是视若掌上明珠,生下孩子后,孩子满月这天,唐鸿淦破天荒办了五十多桌酒席。”
米月看崔延丽在说这段话时,满脸充满着笑意,其实,在她的内心,是不是在滴血?
“其实,你这么聪明,还有很多办法,拥有一个孩子同唐凯在一起的,何必出如此下策。”米月又在试探地问。
崔延丽一听,突然哈哈笑了:“你也太轻看我了,你以为唐凯是什么人?不过就是有几个钱的老板嘛,我值得为他,让我拥有不是我们的孩子过一生?”
“可是,你自始至终还在爱他,为他的一生操心,甚至不惜让另一个女人夺走你的爱。”
崔延丽又是怔了怔,眼睛忧怨地看着窗外。
米月也沉默了许久,她自己也是女人,心里明白,她转换了话题。
“我听说,唐凯与金鑫,俩人好像有些矛盾?”
崔延丽久久才回过神来,神情忧郁道:“是,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么说,他们就是情敌了。”
“你觉得,我会同金鑫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金鑫同你在一起,同你说过与唐凯有关的什么话没有?”
崔延丽想了想,点了点头:“他是说过了一些过头的话,说,他家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凭什么他爹就要伺候他一辈子,凭什么他有了老婆,还要占有我,他不要太过分了,哪天惹他火了,大不了他们两家同归于尽。”
“他这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他这样的话说得多了,不过都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在别人面前,没有说过。”
“唐家出了事后,你想没有想过,这事与他有关?”
崔延丽摇了摇头:“当初我也想过,为什么偏偏他老爸金师傅走了后才发生了这个事,但是在医院看见他那个样子,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什么样子?”
“他当时气得整个脸都变了型了,对唐凯说,这些王八蛋,要是被他逮住,他不一个个活剥了他的皮,不解恨!”
“就凭他这样你就信他?”
“我了解金鑫,他装不出来。”
……
刘安明来电话了,他在查找胡林群的下落时,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是不是当面向她作个汇报。
“不能电话沟通吗?”米月问。
“这些情况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电话里哪能说得清楚。”
米月明白:“要不,你来我这里一趟?”
刘安明有些为难:“镇里组织春节慰问烈军属活动,要求一家家在节前走完——”
米月苦笑:“好啦好啦!别向我叫苦了,我去找你。”
米月赶到桐木镇派出所,已是中午了,刘所见了米月,忙道:“先吃饭吧。”拉着米月上车,米月道:“别弄这么麻烦了,好像我就是来赶饭似的,叫个盒饭就是了。”刘所笑了笑:“你以为这是在东州呢,这小镇子,哪来的外卖!我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去我家里,我老伴做其他事不行,就会弄几个菜,反正家里除了老伴,也没有其他人。”
“你家孩子呢?”
“在部队呢,现在呀,也是个副连长了。”
“你这军属,薪火相传呀!”米月笑了笑:“成家了吗?”
“去年结婚了,在部队结的,媳妇就是这个镇子里的,是个老师。”
“干吗要在部队结婚?”
刘所说起这事,就越发自豪:“连队领导要求的呀!他那部队呀,也在边防,你说巧不巧吧,就是我原来的连队,驻守在一个大山沟里,有一个在山腰上的哨所,那山叫庭毫山,两国边防军交火打响第一枪的地方。我带了儿媳妇去连队,哎呀,连队布置得像过大节似的,红旗招展,彩旗飞舞,全连官兵敲锣打鼓,列队欢迎,连长,指导员见了我儿媳妇,都说,我这小子哪来这福气,这哪是你镇里人,这就是七仙女下凡来了嘛!全连的战士见了,高兴得就像迎接自己的媳妇,专门杀了一头猪,买了鸡鸭鱼酒,为我们办结婚喜酒。全连一百多号人哩,儿媳妇硬是一个个向他们敬酒,落落大方。那些战友,比自己娶媳妇还喜庆。连队也没有什么招待所,指导员住到连长房间,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儿子两口子做新房,连长还派了两个哨兵站岗。”
米月听了,也在心里赞叹。
刘所又道:“你是不知道,连队一百多号官兵,清一色的小伙子,聚在那个山沟里,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一年到头,不要说能见到一个女人,能看到一个老百姓也难。老兵们对我说,你是来这里不久,你要是再待上几年,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哩。”
“母猪双眼皮!”米月一手捂着嘴笑。
刘所的家不在镇子里,位于镇东北方向的一座山脚下,沿山脚排列一栋栋有院落的两三层高的楼房,看起来都是新盖的。刘所的妻子迎了出来,热情地把米月让进了屋,房屋宽敞明亮,茶几上已摆上了水果瓜子茶,米月看刘所忙着清理放在沙发上的一套书,问:“你喜欢看书?”刘所笑了笑:“刚收到的。”米月好奇,忙上前接过看了,是一套系列丛书:《留在庭毫山的记忆》、《来自庭毫山的报告》、《他们从庭毫山走来》、《庭毫山的剑麻诗》……。
米月惊叹:“这都是你们写的?”
刘所道:“都是我们在庭毫山当过兵的战友写的。”
米月翻开《庭毫山的剑麻诗》看到了其中的一首诗:
复员老兵
作者:刘安明
不要送我
不要让泪水将思念打湿
归乡的路好长好泥泞
没有拐杖我如何走出潇洒
不要送我
泪水会冲淡鸡汤的营养
慈母般的情过去我总消化不了
兄长,我怕途中饥饿
不要送我
弟弟的阵地还在等着你的电话
泪水多了会锈蚀电线
误了长途却不能拨不通号码
……
米月在学校的时候,也写过一些文采飞扬的诗,也曾在学生会上高吭激扬地朗诵过,入警后,她多年来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今天看了这诗,让她想起了当年,此刻,她涌现了少有的心动,在那片陌生而神秘的军营,她感受到了很少有过的神圣和纯净。
“这套书,哪里有买?”米月问。
“你要的话,到时我们送你一套就是了。”刘所回答得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