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一九七二年了。
元旦放假两天。
秦凝第二天一早还睡着呢,就听见外头大声的说话。
她立刻出了空间,走去屋外一看,是妇女队长梁阿妹,正在和秦阿南说话:
“……一定要的!拿着!不是你家秦凝说的吗?借一下十块押金一块借钱,为什么不收,为什么不收?”
梁阿妹对着秦阿南咄咄逼人,像在吵架一样。
就听秦阿南唯唯诺诺的说:“不,不是,我家囡说,没欺负我的,不要……”
“赣头!拿着!我不帮你开这个头,以后谁都不会给!你能不能用用脑子?!拿好!”
梁阿妹气咻咻的把钱硬塞给秦阿南,秦阿南却把身子缩在墙角里,两个女人,搞得像在壁咚一样。
秦凝看着这一幕暗笑,走了出去,和梁阿妹打招呼:
“梁队长,早,好好,你借去吧,钱我收了,谢谢你,要是没啥弄坏,你回来我就把押金给回你。”
梁阿妹就一转头:“这就对了嘛!现在地里没啥活了,我们生产队也休一两日,我去看看我娘,就是我还不大会骑,我上午学一学,不知道下午能不能会。”
“可以的,我教你一下吧,很容易的,就是要大胆……”
秦凝大概跟她说了一下骑自行车的要领,梁队长是个泼辣的,一会儿就有点会了,她愉快的推着自行车走时,秦凝把一只苹果塞给她:“梁队长,带回去给你儿子尝尝。”
“哎哟这稀罕吃嚼头……”
“嘘!快走,你看,前面有人来了。”
秦凝把苹果塞在她口袋里,往前一指,果然是一个妇女在向她们家走过来。
妇女见梁队长从秦凝家出来,大声说:“啊呀!梁队长,你借了自行车去了啊?”
“是啊!怎么了?”
“哎哟,我也想来借一日的呀!我家老三要去相亲哩!没想到被你先借了!”
“这个嘛要早点的啊,才一块钱,就能出去出风头,为什么不早来呢?再会啊!哎哟,让开让开!”
梁阿妹歪歪扭扭的骑走了,可也想借自行车的妇女并没有回去,依然径直往秦凝家来。
“小珍珍!你在家啊,正好我要问问你呢!”
妇女大摇大摆的过来,看见秦凝站在门口,立刻咄咄逼人的说:
“上次我家文龙掉进河坝里,说是你推他进去的?是不是?啊?是不是?”
“我要是推……”
秦凝话还没说完,妇女又大声说:“我家梅芳有一趟回家哭,说是你在学校欺负她?是不是?啊?是不是?”
“我……”
“我跟你讲啊!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梅芳和我家文龙,我要和你不客气的啊!脚踏车等梁主任还回来你就推我家里来啊!哼!不要以为当代课老师就了不起了,你再老三老四我撕掉了你!”
“……”
既然人家认定了是别人欺负她的孩子,连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秦凝干脆不出声了,任秦文龙和秦梅芳的娘对着她指手画脚一阵,高傲嚣张的转身走。
“陆大妹在说些什么啊?她对着你发什么神经啊?”
秦阿南听见声音也出来,看见的是妇女大摇大摆的背影。
秦凝先不答秦安南,空间意念一动,陆大妹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子忽然失控,整个人往后仰,“哎哎”叫着,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凝这才无所谓的回秦阿南的话:
“咱们村子大了,什么神经病的人都有!有啥多说呢?说来说去都是发神经,姆妈,走吧,我们进去吧。”
“啊呀,她摔倒了!爬不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
秦阿南看陆大妹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怕出事要去扶陆大妹呢,秦凝拉住她进了屋:
“别别,姆妈呀,上回她儿子掉进河坝里,我好心拉了他上来,她刚才特为来说是我推的!这种人,你可千万别去扶她,万一她说你推的,我们可没处说理去!”
秦安南想了想,认同的点了头:
“哦,也是啊,陆大妹家不好惹的,前几天秦文龙还打了他们东隔壁的小成呢,一家子不讲道理,那我们进去,进去。”
元旦,生产队也难得休息一两日,秦凝和秦阿南进了屋就商量:
“姆妈,难得有空,我们也吃一顿馄饨吧?”
“好啊好啊,乖囡,我也正想呢,那我们包什么馅儿呢?”
“把上次的香菇干和虾仁发一发,多包点,我们给舅公送点去。”
“那些好东西,不留着过年吃了?”
“过年也够了,再说了,也许过年的时候,我还有奖励呢?”
秦凝把在县城里百货商店买的香菇干、虾仁什么的干货,都哄秦阿南说,是自己出去表演,得到的特别奖励,秦阿南很是高兴,当宝贝似的藏着,说要过年吃。
没有办法,毕竟这些东西在他们这里比较少见,人家办酒席都是没有的呢,不找个借口糊弄,冷不丁的秦凝能从哪里搞出来的?
可秦凝不想继续再过每天吃萝卜干的日子了,她得和秦阿南慢慢开始过吃好喝好的日子!
秦阿南一听秦凝吹牛说以后还会有奖励就释然了,自告奋勇的要去换馄饨皮子,秤了四五斤小麦就出门了。
江南省这里不比北方,擀面不是主妇们的强项,要是吃个面板板面鱼还行,擀馄饨皮子,还是大队的农产品加工场里、那面条机子上做出来的好一点,又薄又齐整,花几毛钱再加上对等的小麦就可以换。
秦凝在家里,把干货发了发,又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小青菜和鲜笋出来,开始剁馅儿。
才剁没一会儿,许良保拉着许春燕,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打招呼:
“哎呀,秦老师在剁馅儿啊,那,那我下午再来。”
秦凝赶紧叫住他:“哎哎,良保叔你别走,春燕来,今天留下来帮老师包馄饨好不好?”
许春燕刚要雀跃的说好,许良保拦住她。
他一张做农活晒黑的脸都红了,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不不,这样可不像话,我下午再来!”
“不行啊,良保叔,我要你做的活,你可能一天都做不完呢,你进来,我说给你听听看,你会不会。”
许良保这才站住了,但依然没进来,也拉住许春燕不许进来,只和秦凝说:“你只管说,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做。”
这年头,吃一顿馄饨改善伙食、是一个家庭很难得的事,哪里能随便到人家里蹭这一口?所以许良保不肯让许春燕进来,这是他的知礼之处。
秦凝知道许良保的为人,他是不肯轻易接受别人帮助的,便也不勉强,只说:
“是这样,我看书上说,北方人都是睡炕的,就是连着灶台,里头通一个烟道连到炕上,这边烧火,炕上就暖和,冬天就不冷了,我想问问你,你会不会,我想在下房盘一个炕,不知道行不行?”
“炕?哦,我知道,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去过北边,回来说过的,我大概知道,那我来看看灶头啊……”
许良保这才跨了进来,在秦凝家的灶间研究。
研究了半天,许良保指指秦凝家的一片墙壁,老实说:
“要么就是在这边墙头重新开个灶,开半幅墙,里边砌炕,不过……也是要通烟囱的,工程有点大,我一个人做不了。”
“这么麻烦啊?……那,西边呢?西边还有个现成的灶台,能不能利用那个灶台,就盘在灶间里也行,反正那边灶台没人用。”
秦凝想着舅公要来过冬,老人家怕冷,要是有个像北方似的炕,可不就暖和多了嘛!
西边原本是秦述家霸占着的,所以也砌了灶在里头,不过现在没人用的,空留着两个黑呼呼的灶眼,看着也脏兮兮的。
“我去看看。”
许良保去看了一会儿,说:“倒是可以的,只要把灶台横过来砌一个,烟囱还用原来的烟囱,再盘个炕就可以了,比东边重新砌一个容易多了,我一天能帮你做好的。”
秦凝手一挥:“那就这么办!我们把猪棚那边多的砖搬进来就行,你工具有吗,要搅泥浆吗?”
许良保楞了楞:“啊?你,你今天就做?不去看看黄历问问人?”
一般来说,发锅动灶这样的事,都是要请个好日子的,可秦凝这个穿越者,哪里管这许多,她笑笑说:
“良保叔,现在不许讲迷信了啊,我去请人问日子的,不是被人说嘛!就今天吧,我难得放假,正好的可以帮帮你。”
许良保是老实人,既然秦凝这么说了,他就不再问,撸袖子开始帮着收拾起来。
秦凝当着人面,可不敢随意的运用空间,只好老老实实的挑了个担子,一点一点的帮着搬砖。
才搬了一次,就听见有人喊:“哎哟!小秦,你怎么还干这样的活啊,不叫爷叔我来帮你啊!”
秦凝抬头一看,嗬,赵进明推着自行车,找到这儿来了。
秦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进明呵呵的陪着笑,说:“大侄女,看你说的,我爷叔节日来看看你,不好啊?”
正好的秦阿南换了馄饨皮子回家来,见秦凝和人说话,好奇的问:
“囡,我皮子拿回来了,这位……是你们学校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