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是怎样,蔚朔也不再信了!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猜透她心思婉转!且随她三心二意去罢!只要能使她诞下子嗣,就能将她留在身边,管她心意如何,只要相守终老,也算此生幸事了!
妘楸见他半晌无话,只当他怒气发了,事便过了,于是转身要去,不想又被唤住,“你去哪里?!”
妘楸笑笑,忙柔声悦色地劝慰,“我另外有事,不如你先歇了……”
“所以方才都是与我敷衍对吗?我就说罢!此是你惯用伎俩!每每如此!每每如此!”蔚朔恨声怨责,又狠砸床栏,“寡人倒还要谢你诚心敷衍!也算是你舍了心力在寡人身上……”
“蔚朔!”妘楸也有些忍他不得,“你想如何?你倒底想要如何!你若再耍赖……”话讲一半忽又顿住,只见他面色铁青,眼底通红,忽又想起小宫女的话——只想他素日情深……唉!妘楸想着或许真是自己太过凉薄,也不好这样欺他罢!遂又踱回床边委身坐下,向着蔚朔嫣然一笑。
蔚朔怔了片时,虽愤懑未消,语意却软了,“你若非真心,也不必使美人计!寡人可不是贪你美色……寡人在同你说正经事……”话虽这样说,目光却是投在她身上,上下游走,愈见炽烈。
妘楸都被气笑了,缓缓握住他缠了绢纱的手,捧向唇边,轻轻呵了口气,一瞬间仿佛雪融冰消,绢纱化作雪尘倾刻散尽,指节上斑斑血痕亦如水上浮冰转瞬不见,妘楸又低头吻向他光润的指节,一阵温热熨肤酥骨。蔚朔对目之所见又是惊叹又是讶疑,对身之所感又有贪恋又怀警觉,他怔怔看住妘楸,惴惴不安间一个“你”字将吐出口,即被妘楸的指尖轻轻封住。
“嘘——”妘楸向前倾了倾身,笑容妩媚,声音低柔,“所以——你倒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温热的气息落尽衣领,蔚朔便觉心神荡漾,几乎忘了与她纠缠的初衷。她是谁?他也认不清了!她是仙子?她是巫女!她是自己心尖上的女子,她是他一心渴求的结发妻……她是巫族!
妘楸伏向他耳畔喃喃又语,“你若只在我身上求子嗣,岂非……”愚蠢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及时改换辞令,“岂非吃了大亏!”。她手掌缓缓抚过他衣襟,若即若离,倒叫他直了直身子开始向她倾覆,思绪亦入了她的圈套,茫茫然反问,“不求子嗣……那我该求甚么?”
“求国泰民安,求宗庙万年啊……若国有乱,民有失,纵得子嗣无数,所承不过焦土流民,又有何用?”妘楸缓缓言说,字字如蛊印入蔚朔心头,蔚朔凝眉苦想,似乎确是这么个道理!
“而今帝都形势危急,青鸾众人处境艰难,倘若有失,非一人之难,必涉国运……”妘楸一壁使指尖轻拂其衣,便轻松遏住了他的脾气;一壁以柔声循循善诱,很快便摄住了他的心智,又继续劝导,“你是一国之君,当心系臣民之安,我今能助你护佑帝都诸人,青鸾安,则王嗣安,此与赠你子嗣有甚区别?众将归,则国无祸,此样功勋又岂非胜过绵延子嗣?我之为你图谋,是但求长久之治,身后所遗是江山安若,子民无忧,岂非胜过俗子满堂?你以为是否?”
蔚朔似被她说服,频频点头,又有不甘,“可是,惟你所出方是嫡子,惟有嫡子才能承继江山……”
“凡你子嗣,皆寄我膝下,皆算嫡子,如此可好?”妘楸耐心再劝,“而今郑女有孕,女子受孕最是辛苦,你正该多去陪伴,多加抚慰,怎好再行顾此失彼之谬……”
“你是要赶我去郑美人处?”蔚朔终有一点醒悟,妘楸忙见好即收,“今时不去可也无妨,只早些歇了,待养足精神明日早起再去也是好的。”说时便正枕铺席,要哄蔚朔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