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家时,吴师傅一脸苦相等着冷燕秋呢,都没舍得跟着小工们一起收工回家。
“小冷啊,叔今天的茉莉花还没摘呢,你家这只鸡成精了,谁都不给下手,那是真下嘴叨啊!来松不信邪,那手背上直接被叨个小口儿!”
冷燕秋有点儿不好意思:“中午作业多,我就没回来。我这就给您摘!那个来松的伤势处理了没有?需要我赔不?”
吴师傅摆手:“赔啥啊?大家伙都不让他发闲,他自己非要试试这只母鸡的威力。你别担心,已经去卫生院处理过了,包起来不耽误干活儿,说是这几天不沾水就行。”
“那好。”冷燕秋放好三轮车,洗了手去摘茉莉花,渣渣高冷的继续在花田迈着四方步,并不像宠物似的见到主人便扑上来求抱抱。
“我多摘几朵给您备着喝吧?”
吴师傅又是摆手:“我怕在手里放蔫了失了香味儿,先就两朵便够用。不过,小冷你这两垄花骨朵到摘的时候了,摘干净后才好再开下一轮。”
“嗯,晚会儿腾出空来我就处理一下,园丁师傅教过我怎么做。”
就这两垄茉莉花,不值得购置烘干机器,师傅说用空气炸锅烘干也可以,冷燕秋决定把购买家用电器提上日程。
毕竟,最大的安全隐患——冷志强,不可能在近阶段蹦跶过来搞破坏。
不知道马书记会不会帮她牵线把房子买下来,冷燕秋还得去他家探探口风,好早做准备。
借着挖金银花和薄荷的由头登门,冷燕秋不好意思空手,捡了二十几个鸡蛋过去。
结果,才刚跟书记媳妇聊到房子上,马书记的汽车马达声就到了门外。
“可气饱我了!”马书记的脚步声很重,边走边对着屋里吵吵,“冷家人全不是个东西,我要不是当着个村干部,早撒手不管了,爱死死去!”
一秒钟尴尬,跟迎到门口的媳妇与冷燕秋面面相觑。
冷燕秋神色淡淡,这骂,她不接。
“你胡咧咧个什么哩!”书记媳妇打圆场,“小秋来挖薄荷,这不,再问问房子的事儿。我可说了哈,这房子早就要卖,你别整那虚头巴脑的!”
“哦房子啊?”马书记脸黑红黑红的,进了屋,坐下,又站起来,对媳妇抬手,“你先给我整口吃的,这一天跑得我腿细,还生气,就中午吃了一回饭。”
书记媳妇答应着出屋:“正好小秋带了鸡蛋过来,我给你煎俩荷包蛋先。你可不知道啊,小秋养得鸡下得蛋,在镇子上卖得老贵了,还抢不上,都安排着往大城市送。”
“这怎么还送鸡蛋来呢?你这孩子,自己过日子又不容易。”马书记的声音缓和了,送礼的事儿就这样,最起码代表一个态度。
冷燕秋笑:“我租的那房子,卖多少钱?”
当前农村自盖房跟城市里的商品房不一样,没有独立的房产证。早先的宅基地也是队里划给的,没办法细算归属。
马书记沉吟:“小秋啊,马三那房子确实托我给卖掉,可是人家要现钱,三瓜俩枣的不值当折腾,还不如放着呢。”
“我给现钱。”冷燕秋神色又淡下来,“只要价格不离谱儿,我想办法凑凑。”
都知道这小丫头攥着五万块钱呢,不然老两口跟冷志强不至于这般闹。
“五万肯定不够,何况你还得花费不少,盖大棚全投进去了吧?叔得先把丑话说头里,你要是不租了,不能把马三家拆得乱七八糟。”
马书记老是绕话题,不过,冷燕秋听得心中有数了。
“五万一?”
“你这孩子!”马书记觉得跟小丫头说话果然不上道儿,“你没钱了还老提买房干什么?难不成你能出去借个八九万?”
“五万二?”
“叔饿着呢,你别也跟你爷他们一样气我!”
“五万三?”
纱窗门被拉开,书记媳妇端着盘子进来,香喷喷的煎鸡蛋,摆了三个,中间两根葱白几头蒜,吃去吧!
一吃一个不言语。
书记媳妇拉着冷燕秋往外走:“咱先去挖薄荷,这个好种。金银花应该在春天移栽,现在挖的话,婶儿不敢说能活哈。”
“没事儿,试试呗!”冷燕秋动手,在书记媳妇的指挥下挖了一丛薄荷和两枝带根儿剪头的金银花藤。
屋里,三个煎鸡蛋早吃完了,马书记却还觉得饿,刚才媳妇说这鸡蛋卖得老贵,他不知道是多贵,全当是忽悠着玩儿的。结果竟然这样好吃,香得要把舌头一起吞进肚子里去。
有心再喊上一嗓子,叫媳妇再多煎俩鸡蛋过瘾,碍于冷燕秋还在,马书记只能忍了。
就是这态度上,更和煦了。
冷燕秋是个有坚持的人,把薄荷和金银花的根系用塑料袋子包裹好,洗了手,自动回了屋里,继续叫价儿。
“五万三?”
难道不应该从五万四开始吗?
马书记推推被舔得油光锃亮的盘子,试图用茶杯遮挡一下。
“五万四?”
“五万五?”
马书记的一只手还在盘子边沿儿摩挲。
冷燕秋站了起来:“那就不买了,三年租期够我找到新的房子。”
她干脆麻利爽往外走:“婶儿,下次再来找你玩儿。”
书记媳妇暗戳戳食指点着马书记,然后跟在冷燕秋身后:“天儿晚了,我送送你。”
送啥送啊?马书记也站起来了,追在门开后才来一句:“九万块你买不?”
书记媳妇立刻伸手拽冷燕秋的袖子。
冷燕秋没回头,又一轮还价开始。
“五万六!”
“小姑奶奶!”马书记都自己降辈分了,还小拍了下桌子。
“五万七!”
“五万八!这个数字吉利,不行我就不买了。”
累的书记媳妇手指头都点麻痹了。
“小姑奶奶,你就不会一万一万的加价啊?”
冷燕秋:“叔,婶儿,你们知道我手里没钱了,能凑出五万八来也是计划着可以让客户提前给结算菜款,真要凑齐了,我得有两三年过紧张日子。”
她眼前忽然闪现出今天付老师玩得“哀兵必胜”策略,转换了惆怅的音调儿:“我是真的想买那房子安身立命,可还是算了,白叫你们跟着我费心。唉,太贵了,把我拆了也凑不出来钱。唉,谢谢叔,谢谢婶儿,等我再攒些鸡蛋还给送来,买不起房子我也记你俩的情……”
她一个背过了近百篇满分作文的初中生,真要想煽情还不手到擒来?能把改作文卷子的老师感动得“哇哇”哭的基本功,跟村书记夫妻俩同台炫技,都担心语文老师说她欺负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