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三章 铜雀台(1 / 1)豆沙包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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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

“临安沉水寨。”

“我等了一个人很多年,我与她拜过堂。”纪晏霄嘴角的笑很温柔。

姜藏月攥紧了指尖,夜风更燥热了。

一时间当年风雨连天,吊脚楼,芝麻饼,饴糖,依偎而眠的少年少女又浮现在眼前。

纪晏霄笑看着她。

“萱草解忧,合欢蠲忿,皆益人情性之物,无地不宜种之。”

“见合欢者,解愠成欢,破涕为笑,是以合欢不可不栽。”

他道:“姜姑娘知道么?”

姜藏月抿唇。

她以为是少年的玩笑话。

更不觉得自己能拥有那么好的人。

她听人说,王富贵是临安富商之子,自小金尊玉贵,锦绣环绕。这样的人和她那零碎的饴糖不一样。

饴糖攥在手心化了也是她的。

可为何要将本就美好的东西拉进淤泥里呢?

她只要那一千两黄金就好。

娘亲曾经说过,君子论迹,论行,论意,却万般论不得心。

只因迹可现,行可见,意可泛,但这心难言又难语。

如长安候府那般被身不由己推着走,什么也没剩下。

天再也亮不起来了。

长夜寂静,一切都掩藏在黑暗里。

纪晏霄从未见她这般安静过,像坠水的沉木。

她终是开口,那是一种异常的清冷:“知道又如何。”

晚风猎猎,吹拂少女青衣。

“所以你为复仇加入四门,而顾崇之是四门门主,是以你们会有交集。”纪晏霄表示明白了。

有些苦痛若非感同身受,旁人是不理解的。

这一刻似只剩下灯烛爆花的声音。

“顾崇之将令牌交给了你,他对你同样起了旁的心思。”他将话说得很清楚。

“纪殿下。”

姜藏月此刻的心也很静:“顾崇之是将我从尸体里刨出来的,这些年的恩情我也还清了,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推倒纪氏等人。”

闻言,纪晏霄眉眼微动,睫羽在灯烛中反着碎光。

姜藏月沉默须臾:“太子中毒,向柔妃寻求合作,廷尉府与司马泉之间出现裂痕。”

“他们定下了长安候府的罪名,害了那么多人,是我定要连根拔起的人。”

纪晏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我会帮你。”

他勾唇笑了一下,那双含情眼越发动人,温柔的皮囊下是致命的危险。

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未看轻过她一分,可他到底存了不轨之心。

她想要知道他的心思,他就表露出来。

她不想知道,他就假装不知道。

姜藏月看着那双在她面前和旁人面前截然不同的双眼,沉默片刻才开口:“殿下不怕四面楚歌?”

闻言,他眼尾和面容上的笑越发明显了,分明眼前少女就是他的欲:“自然不怕,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么?”

“你说,太子中毒在铜雀台发了疯,皇后会如何?”

“沈氏又会如何?”

“你说过,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沈氏一倒,我们更近一步,我愿意帮你,无论是廷尉府还是太子,或者司马泉,拉下纪氏杀了他们——”他眼眸成了一种危险的弧度,终于将话补全:“彻底做一回乱臣贼子。”

姜藏月看了他很久。

“好。”

......

夜色过半,姜藏月离开安乐殿的时候天色才亮。

庭芜去了一趟猫儿巷的补鞋铺子找孔青商量一些事情,这会儿才回来,打了帘子进屋就先给纪晏霄行礼:“主子。”

纪晏霄此刻在殿中假寐,听见他的声音,才说:“再去一趟纪氏铜雀台,消息放给沈氏。”

庭芜嘴里叼着嫩草芯,说:“主子去纪氏铜雀台做什么?那不是纪氏的祖庙?”

纪晏霄眼眸微阖:“按我说的做,去办就是。”

庭芜忽而明白了什么。

从前殿下在他眼中,无非是对所有人带上面具示人,可如今不同了,有人摘下殿下的面具,走到了他身边。

庭芜收回脑子里的各种心思点点头:“我这就去!”

......

夏日接近尾声,宫中依旧燥热,各宫用冰也愈发频繁了。

纪鸿羽身体每况愈下,却不忘每年的习俗,让太子与二皇子去射殿练习射弓。

射殿就建在荷池边,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殿中箭垛的前面,早已排列着二十多个招箭班的成员在等待接应,就在比试之际,朝中也出了不少事情。

昨夜司马大人在回府之际让人套麻袋打了,今晨直接就告上了承清宫是廷尉府安大人所为。可后者不承认,二人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

听说纪尚书好言在二人之间相劝,险些被殃及鱼池,圣上大怒,一人赏了二十板子,责令都滚回府去。

前朝事情刚了,射殿又出了事。

二皇子射艺出众,弯弓射箭,箭头飞出,大家齐声喝彩,手舞足蹈。可就在大家拍手祝贺的瞬间,太子不知怎么,像是站不稳又像是糊涂了,将二皇子直接挤下了荷池,一时嘈杂声四起。

皇后和华贵妃为了各自的儿子也是针尖对麦芒。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闹得不消停,另一边早些时候挨了板子的安永丰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回了廷尉府。

安永丰神色阴沉趴在床榻上,身后传来火辣辣的疼,让他实在烦怒,府上除了多年贴身伺候的亲信,旁人皆不敢往前凑。

他越想越气,猛然将跟前滚烫的茶盏掷了出去,摔得四分五裂。

司马泉出尔反尔先对他出手怎么好意思告上承清宫,边境物资紧缺,司马泉喜好奢靡,爱收珍奇,难不成就以为他手上没有把柄么?

伺候的亲信道:“司马大人不过是个带兵的粗鄙人,老爷德高望重何必与这等小人讲理。”

安永丰面色阴沉。

“既然他先毁约,就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

眼下圣上很明显对他和司马泉都起了疑心,他要想办法将帽子全部扣在司马泉头上才行。

亲信在后面为他盖上锦被:“老爷,另有一件事,太子殿下去了铜雀台。”

安永丰听罢当即冷笑出声:“不知死活的东西!遭人算计也不足为奇。”

过几日的确该到铜雀台祭庙,可绝不是现在。

这背后算计的人都还不知道是谁,不过太子出事,对廷尉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去铜雀台做什么?”安永丰开口问。

长风吹拂,庭院里池水荡漾,不时有鸟雀轻鸣一二声,亲信很是恭敬:“属下遣人跟了上去,目前还不知太子殿下要做什么。”

安永丰趴在床榻上,沉思不语。

“不知道要做什么?”片刻后,他喃喃自语:“那就先跟着,抓住把柄最好,沈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铜雀台是纪氏皇族历代祖庙。

铜雀三台建于长临元年,台高十丈,台上有屋一百四十六间,其内安置纪氏历代先祖牌位,台成后,每年圣上都会携众皇子和诸朝臣登台祭庙。

三台南北相照,一次排开,相距各六十步,之间以浮桥阁道相连,‘施则三台相通,废则中央悬绝’。

据当年口口相传,长临帝在一统长临处决谋朝篡位的长安侯之后,铜雀台祖庙方建成,是因为他梦到一只金光闪闪的铜雀飞入怀中,这才有了祖庙来由。

在长安侯未曾在铜雀台斩首之前,长临帝还曾在铜雀台宴请群臣,而后出事之后,铜雀台寂静下来,孤独而静默地隐匿在汴京的斜阳中。

暗刑司陈滨在得罪人之后就被发落到铜雀台这里来守祖庙了,一天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却祭庙的时候人来人往,平日里更是连个鬼影都不见,守台的侍卫更是无人监视,疲乏松懒。

这会儿陈滨和几个侍卫边是围坐在一起喝点小酒打会儿叶子牌,好不自在。

这么清闲的差事哪哪儿都好,就一点儿不好。

铜雀台远离汴京繁华之地,蚊虫甚多。

陈滨今日被上头来的人折腾了不少功夫,这会儿打着叶子牌心里烦闷,又汗流浃背,以袖擦拭,喘着气:“喂,输了银子的老实点儿,这么一两银子也要赊账?”

都发落到这鬼地方了,身上连买酒的钱都用光,就指着今夜从这几个小子身上赚点儿回来,好歹搞些好吃好喝的祭祭自己的五脏六腑庙。

他没什么耐心将叶子牌甩在桌子上:“快点儿交钱,一两银子三吊钱!”

被陈滨催着给银子的不过就是几个大头兵,身上也没多少银钱,看着空空如也的荷包更是急得上火,嘴里直冒泡:“陈滨大哥,再宽限几日呗!咱们棺材本儿都拿出来赌了,怎么也是诚心诚意的。”

“再说了,陈滨大哥从前就是在汴京混的,哪儿能在意兄弟们这几个子儿啊!”

大头兵讨好一笑:“再来一局,真的就再来一局,要是我们还输了,砸锅卖铁也还了大哥的银钱!”他说着又顺手拍死了胳膊上的蚊子。

瞧着眼前几个大头兵极近恭维他,陈滨难得有几分满足,又重新将桌案上的叶子牌洗了,嘴里哼哼两句。

“那就再来一局。”

“最后一局了,这鬼地方虽说是平日里无人会来,但过几日圣上就要来了,也不可懈怠,被抓住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别再跟老子嬉皮笑脸的。”他示意几人摸牌,自己先上手摸了一张。

大头兵们嘻嘻哈哈也开始打起了第二圈儿,陈滨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第一张牌,倒是极好的牌面,今夜是要赚翻了,等会儿去酒坊打上一壶好酒,还能睡个好觉,再买些驱蚊的药,这火热的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忽而铜雀台其中一个房间有了一些动静,廊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在这样寂静的天地中竟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仔细看过去。

“唳——!”

一只白鹤从廊檐下扑腾着翅膀飞出来。

陈滨这才收回目光。

原来是一只白鹤,害他提心吊胆都输了一圈儿牌。

什么玩意儿!

“来来来!再来一局,这局手气不好!”他嚷嚷着,又沉浸到牌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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