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先生将人放到床上。
女孩的秀发宛如一匹亮丽的黑绸铺得满床都是,缱绻得令人心折。
他低头看她泪痕犹在,梨花初带微雨他伸出粗糙的手掌仔细摩挲着那柔嫩得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出血的肌肤。
细瘦的手指滑过耳背沾染了细腻的脂粉与温度。
他不禁俯下身来轻轻舔过她的脖颈,在锁骨边着迷打转。
“陈家看上了荣氏押运的军火打算让孙家当替罪羔羊。”女声透着几分粗哑的晦涩。
荣先生动作一顿。
他慢慢抬起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哦?”
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浸染了杏花春雨的眼眸望着他低低地说,“荣先生我比莉莉更适合当您的武器。”
荣九明面上是荣氏家族的大当家,做的是女子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等经营,然而暗地的势力却深不可测,他是百乐门的幕后掌舵人红舞女莉莉是他新培养出来的情报刺探人员以交际花的身份周旋在名流豪绅之间,获取荣氏想要得到的信息。
莉莉很年轻也不过才十八岁琳琅有一次听见她跟陈家少爷的谈话她的意图没有掩饰好,她轻而易举就猜到了对方的情报员身份。
“你这是……说我不好人吗?”
荣先生微笑着。
尽管他现在被欲望撩拨得满身火气,身上的衣着却不显凌乱。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荣爷不喜欢被人质疑,他骄傲自持,对于每一件作品投注了不少的精力与心血,臻至完美,没有一丝瑕疵。
“莉莉小姐不是不完美,她只是没有经历过绝望,对生命还有渴求。”
琳琅从男人的宽大袖袍里缓缓抽出了一条素净的雪白帕子,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把自己的眼睛给掩上了。
她往发后松松打了一个结。
那朵四照花恰好落在女孩的眉骨位置。
眼睛蒙着白帕的少女无端多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气息,牵惹男人骨子里的疼惜情绪。
“而我,除了恨,一无所有。”
荣先生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她这个遮住眼睛的举动实在高明。
幼弱、纤细、无助。
无需更多,就将一个美丽女孩子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很期待。”
他略微勾了勾唇。
半夜,荣先生抱着人从房间走出来,女孩的身上盖了一件大衣,粉色的旗袍隐约露出边角,蔷薇花开得热烈又靡艳。
“我很喜欢你这份礼物,明天去荣家报道吧。”
他从邵清和的身边走过。
青年欠身,目不斜视。
“多谢大当家。”
楼下依旧一片艳丽笙歌,夜色却渐渐深浓了。
邵清和低下了头,捏紧了拳。
一辆别克汽车停在了百乐门的门口,司机打开了车门。
琳琅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英韶,你就放弃吧,伯父伯母是不会同意你跟服务生交往的。”
韩斌双手扶着人,无奈摇摇头。
不懂相思的人,一旦开窍了,还真是可怕啊。
“我、我不会放弃的,现在不行,那就以后,我就不信……”他摇摇晃晃走路。
“那位施小姐说得挺对的,我们这些生在大家族里的少爷,婚事大多是不能做主的,你就看开点……”韩斌不经意抬头,“呃”了一声,愣在当场。
孙英韶攀着好友的肩膀,醉眼朦胧看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抱着人走下阶梯。怀里的应该是个女孩,娇小的蜷缩成一团,乌黑的发在夜风中翩然飞舞。
下一刻,那蒙着女孩眼睛的手帕被风吹开了。
他一个激灵,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勾着往前瞧。
对方睁开了眼,冰湖般清冽寒意缓慢淌了出来,曾经的鲜活腐化成了死气。
不期而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张了张嘴。
她收回了视线,凄迷的艳色敛进眸底。
轰鸣几声后,汽车开走了。
孙英韶身子一歪,滑落在地,惊得韩斌叫了好几声。
“英韶?英韶你没事吧?”
他双掌颤抖着捂住了脸,强行忍住喉咙里的呜咽。
她说得很对,自己无权无势,在这乱世中根本无法护得她周全。
孙英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痛恨他醉酒仍然清醒的理智,没有冲上去狠狠揍那个男人一顿。
他不敢。
那个人是荣家的掌权者,是连他哥哥也要恭敬叫上一声荣爷的人。
“英韶……”
韩斌想扶他起来,但被推开了。
“我自己来。”
他放下了手,撑着地面,凭借自己仅剩的力气站稳了。
韩斌惊疑看人,他总觉得孙英韶有什么不一样了,在顷刻之间蜕变成长,昔日的少年意气铲除得干干净净,而生出了某种危险的棱角。
“英韶,你真的没事吗?”他试探问。
“我没事。”
孙英韶低头看被沙子磨破的手掌,鲜红的血珠儿一颗一颗冒出来。
他的野心觉醒了。
这种感觉来得那样汹涌,在骨血里肆意沸腾,再也抑制不住。
琳琅被男人领回了荣家的大宅子。
在宅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年入驻先生宅子的佳丽多不胜数,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他们仍对这位姓施的小姐表示了极大的赞美之情。
她的容貌明艳繁盛,足以盖过大部分人的风头。
琳琅被荣先生安排在一处带有荷花池子的锦绣楼阁,视野开阔,风景优美,夜里依稀能听见锦鲤跃动的清脆声响。
琳琅同时还被告知,她要跟一群年纪相当的美丽少女学习琴棋书画等大家闺秀技艺。
色艺双绝是她们成为武器的第一步。
每隔七天,会有专人来检验少女们的学习成果。
表现差劲的,待遇也会随之下降,更别说这世上本就不缺乏趋炎附势、世态炎凉之人。
那个男人对人性的把控熟稔于心,十分狡猾放大了这一群美貌少女的野心。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有的人失误连连,蛮横拖了下去,折磨得血肉模糊。
听说是疯了。
琳琅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少女的凄惨哭声。
在这群花骨朵般含苞欲放的女孩中,她的表现不算绝好。
琳琅一直喜欢棋艺,花费了不少时间钻研,堪称其中翘楚。不过她在其他方面兴致不高,只能算是精通,还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荣九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目光凝在了那一副字画之上。
少女们的字迹中有精雅飘逸的,有俊秀清新的,也有婉约动人的,看起来都那么的赏心悦目。而琳琅的字,多了几分惫倦,慵慵懒懒的,像是春困无力的美人儿,午后倚着海棠花缱绻入眠。
“真是危险的字啊。”
荣先生吐了一口气。
情商高的管家把主子的“危险”二字在脑海里来回解读。
字也会危险?
主子最近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琳琅的长辈缘一向不错,老师们对她也颇为爱护,几乎没怎么责罚过她,差别待遇令其他女学生很是眼红。
一年之后,转眼到了最终考核的一天。
琳琅同其他女孩子一样,双手被反绑着,眼睛掩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布,有人推着她进了一间房。
“谢谢。”
她给对方温柔搀扶她走路的细致态度道了一声谢。
少年微微红了耳根,轻手轻脚出去了,关上门。
琳琅坐在椅子上,指尖散漫摩挲着被打磨得光滑的椅柄。苏合香的味道充斥室内,芳甜中略带一丝辛辣。
琳琅听弹琴的老师说过这一场的考核,柔弱无助的女孩子要怎样令男人怜惜,心甘情愿替她松绑。
有人用美之,有人用身段惑之,有人用歌喉迷之,手段各式各样。
琳琅正想着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掌托起了她的下巴。
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一丝弧度被摇曳的烛光映衬得格外魅惑。
他听见这人慢悠悠说,“你知道,我今天涂的胭脂是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
男人沙哑地说,“不过尝尝就知道了。”
直接以美色魅惑吗?
手段也不过如此。
他略微弯下腰,偏过头轻轻舔吻。那柔薄的唇,比桃花要艳上三分。
“尝出了?”
一吻之后,配合她放慢的调子,气氛推向了暧昧的高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被捉弄了。
“嗯,奶糖的味道。”
她低低一笑。
略微扬起的尾音酥麻入骨。似丝竹靡靡。
“荣先生真会开玩笑。这胭脂是没有味道的。”她顿了顿,揭晓谜底,“只不过,它有毒。”
沉默了片刻,
遮住眼睛的黑纱被男人随手揭下了。
犹如蝴蝶沾枝般轻盈,她慵懒睁开,眼波生辉,销魂至极。
“如何,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吗?”
荣先生单手撑着腰,“你倒是大胆,连口红都敢下毒。”
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独特的“答法”,说话之间难免有了兴味。
琳琅冲他轻笑。
“兵不厌诈嘛。”
荣先生将身体凑得更近,以拥抱心爱佳人的姿态为她解开捆住手腕的绳索。琳琅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温热渗透进了长衫。
解绑之后,他伸出了手。
琳琅把玩着膝头的黑纱,诧异看了他一眼。
“解药。”荣先生说。
“那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解。”她眼波一转,招了招手。
荣先生依言靠过去。
“解药就是……”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柔媚的春风多情掠过耳边。
荣先生觉得耳朵莫名有点痒。
“我骗你的呀”
她歪了歪头,一绺黑发调皮垂落到颊边。
“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