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夫子微微皱眉,无类阁是什么地方,怎能让学子在墙上随意题诗?
季田却似乎觉得这个主意甚是有趣,抚掌而笑:
“哈哈哈,龙场书院的诗文大赛向来有名,我倒是觉得这学生的主意不错。
让优胜的学子题诗于墙壁之上,一方面是作为纪念,另一方面则可供其他学子学习切磋。
待数十年之后,这无类阁的墙壁上尽是我朝栋梁之材的诗作真迹,岂不妙哉?”
欧阳烨沉思片刻,似乎觉得此举也并无不可,便微微颔首,算允准了。
若是题得不好,待山长回来,重新刷补一下墙面便是。
嗯,到时得让县衙掏钱。
祝青岩唇边笑意更甚,忍不住瞧了一眼祝澜。
一想到祝澜那丑到令人发指的笔迹,马上就要展示在全书院、甚至县丞大人面前,祝青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给县丞大人留下坏印象,将来的县试中,便是一个天大的劣势!
最后一轮比赛,季田提议,以“龙场书院”为题。
在墙上写字要美观工整,因此不设时间限制,让学子有足够时间谋篇布局。
先前写小楷的用笔自然不合适,欧阳烨让人取来了写榜书的斗笔,递给三人。
祝青岩与陈子鸣面不改色,接过斗笔,各自在墙上选了一块空白区域,开始构思。
许诗明在下面一脸凝重:“坏了,写这种榜书一般都要许多年的书法功底才可以。祝澜才初学不久,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
乔悠悠不相信,去问丁小邱,丁小邱紧锁双眉点点头:“以祝师妹的水平,绝对写不了这样的榜书大字。”
“完了完了,澜澜这回要坏在这手字上了……”乔悠悠瘫坐回来,喃喃念着。
丁字班所有人都为祝澜捏了一把汗。
祝青岩与陈子鸣已经开始动笔,才写了几个字,下面的学子们便赞叹起来。
“没想到青岩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这一手字却气韵如此流畅!”
“子鸣师兄也很厉害啊,你看那字,简直入木三分,太帅了!”
祝澜站在二人中间,却迟迟未动,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墙壁。
“澜澜怎么这个时候发起呆了!”乔悠悠急道。
“是啊,就算写出来会被人笑话,也比什么都不写要强啊!”
眼看祝青岩与陈子鸣已经写完了大半,祝澜的手却一松。
“啪嗒”——
斗笔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她身上——莫非是要认输?
祝澜忽然转身,作了一揖道:
“可有炭黑借我一用?”
人家在写榜书,她要炭黑做什么?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秦雨薇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快,去找炭黑!”
丁字班几个男生立刻跑了出去,很快将一块炭黑交到祝澜手中。
“加油!”
“嗯。”祝澜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接过炭黑,对他们点点头。
炭黑在手,祝澜大步走到墙壁面前,“唰唰”几声,流畅的线条便勾勒出来。
下面的人都看懵了。
“她这是在干啥,想把一面墙都抹黑吗?”
“画画?也不像啊,哪有人这样作画的……”
丁字班同学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笑容。
哈哈,没见过吧,这个叫素描!
梁舟忍不住笑道:“可真有她的,一开始说体裁不限,她干脆用作画来代替。”
“哈哈,我们澜澜真聪明!”乔悠悠长出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秦雨薇没有笑,神色反而有些担忧。
以作画代替……真的能行吗?
随着祝澜的细节逐渐完善,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在作画,只不过画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种风格。
项文远第一个叫了起来:
“祝澜犯规!明明是比赛作诗,她画画算怎么回事!”
也有其他学子站起来附和。
“不公平!”
“对,不公平!”
季田对祝澜用炭黑作画的方式感到很新奇,原本还在颇有兴致地研究,忽然听到台下抗议的声音。
丙字班的几个夫子也站起来。
“县丞、监院大人,我们这是诗文大赛,又不是诗画大赛。祝澜如此投机取巧,应当立刻制止,并且严惩!”
“几个老家伙!”乔悠悠低声暗骂一句,大声道:“你们莫不是怕祝澜抢了你们学生的风头,脸上挂不住吧?”
“放肆!”李夫子厉声呵斥,“这里是书院,谢鼎就是如此教你们尊师重道的?”
季田面色也有不悦:“书院之内,学生对夫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雨薇赶紧拉乔悠悠坐下。
乔悠悠气得眼睛都红了,攥紧拳头道:
“那个谢鼎怎么回事,本以为上次咱们去请他,他同意回来教书了,可到现在还是不见人影!
瞧丙字班那些家伙,仗着有夫子撑腰,一个个趾高气昂,不就是嫉妒澜澜比他们强吗?”
几个夫子同时对台上道:
“县丞大人,还请让祝学子立刻停下!”
欧阳烨微微蹙眉,几个夫子如今齐心协力,他身为监院,不能偏袒,只好看向季田。
季田虽然还想看祝澜继续画,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也不好驳几位夫子的面子。
唉,可惜了。
人家孩子画得多好呐!
这帮老学究真是不懂艺术!
季田叹口气,摇摇头:“好吧。那个祝、祝……”
“祝澜。”身后的人提醒。
“对,祝澜,那个你先别画了……”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外而来——
“谢鼎在此,谁敢欺负我学生!?”
谢夫子脚步带风,一把胡子都随风扬了起来,大步流星走进了无类阁!
可算来了。
欧阳烨微微翘起唇角,不动声色抿了口茶。
“谢夫子!”
“是谢夫子来了!”
丁字班的学生立刻高兴起来。
谢夫子大步走到丙字班的几位夫子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
“几个老家伙,为老不尊,欺负我学生!”
“哎老谢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赵夫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去去去,别跟我这胡咧咧。我看是你们班学生都被刷下去了,嫉妒我教出来的学生比你强是吧!”
谢鼎说完,一屁股坐在讲台上。
“今天老夫就坐在这儿了,谁不让我学生画完,就得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祝澜,你画你的。好好画,不许给老夫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