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婉留下照顾赵思成,祝澜则是带着搜集到的线索回到书院,找到欧阳烨说出了事情经过。
她后退深施一礼道:
“我辈学子寒窗苦读逾十载,今朝好不容易盼来秋闱之试,以期一展所学,博取功名。谁料赵思成却遭歹人暗算,再次参与秋闱又需蹉跎三载光阴,此情此景,何其不公?
恳请欧阳监院将此事禀明山长,严肃处置,还赵思成一个公道,还我书院一片清明!”
欧阳烨的山羊胡子颤抖几下,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压抑着怒气,显然对此事也是愤怒至极。
他身为书院监院,比任何人都清楚秋闱对于一个学子的重要性。
错过秋闱,无异于误了前程,对于多少学子来说,这简直比送了性命还要难受!
“此事我定会报于山长,严厉惩处。”欧阳烨郑重地将证据收好。
“多谢欧阳监院。”
祝澜离开了欧阳烨的书房,心中却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她知道,单凭自己提供的这些证据,很难真正威胁到杨信。
祝澜收紧双拳。
恶人的报应或许不会立刻到来,但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的,哪怕只是让杨家吃些苦头,也要让他们明白,害人终要付出代价。
……
九月初五,终于迎来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江州城的桂花已经尽数在枝头绽放,金色蔓延开来,浓郁的桂香无边无际,填满了整座江州城。
乡试的成绩由布政司公布,按照成绩顺序,依次列出合格者的姓名和乡贯。
由于乡试举行于每年八月金桂飘香的时节,因此榜单称为“桂榜”,然而又因榜单右面画着龙,左面画着虎,因此桂榜也被称之为“龙虎榜”。
初五的清晨,布政司门前便已经建起了榜棚,两旁有专人奏乐,龙虎榜上面盖着红布,由两名书吏搬运到台子上,立在正中央,等待揭榜的一刻。
台下人头攒动,考生们早早都聚集在了龙虎榜前,或紧张或期待,还有那双手合十默念“菩萨保佑”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红布接下的一刻。
祝老爷子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叫上全家一起来看榜,他此时正襟危坐在祝宅的正堂之中,除了跟着春芝回了杜兰芳老家的祝朝,其余所有人都在,就连一干下人也都停了手上的活,全部在院中静静等候消息。
整个祝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还是裴玥先开了口,“爹,您要是实在紧张,何不亲自去那榜前看看?”
祝远鸥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甚至可以说有些僵硬。“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一点都不紧张。
澜姐儿当初能拿个院试案首,已经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这次秋闱她不成就不成,全军万马过独木桥,秋闱哪是那般容易的?
若她真的有菩萨保佑,侥幸过了秋闱,那就算咱们祝家赚的,明日全家去万福寺进香罢。”
裴玥笑着叹了口气,还说不紧张,老爷子分明声音都在抖了,紧张到连亲自去看榜都不敢,硬是派了阿财去看榜,让其余所有人陪自己在家等候消息。
现在说出这番话,祝老爷子无非是在降低自己的预期,待会万一传来噩耗,心里也好接受一些。
……
布政司对面有一家茶肆,祝澜一身青衫,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面前摆了一盏清茶。
这家茶楼平日里生意淡淡,可老板做的便是这秋闱放榜的生意,每逢三年此日,茶楼的茶位费便能翻十倍不止,像祝澜这样临窗,能够看到放榜情形的位子更是要花十两银子才能预定!
无比精准地诠释了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悠悠,今天算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坐在这里,将这江州考生百态尽收眼底。”祝澜一身青衫,抿了口茶,笑着对身边的乔悠悠说道。
肖婉也点点头,心中惆怅,若是思成没出事,今日放榜又怎么会少了他?
放榜的时辰还未到,比起楼下那些人的焦躁,祝澜倒是显得心平气和。
“肖小姐,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响起,肖婉猛地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杨信面带微笑地立于楼梯口,衣冠楚楚,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见肖婉回头,还十分有风度地向三人揖了一礼。
“肖婉,先冷静些。”祝澜拉住双拳紧握的肖婉,低声劝道。
杨信却大摇大摆地朝三人走来,“二位是肖小姐的朋友吧?既然是肖小姐的朋友,那便是在下的朋友了。鄙人杨信,家父乃是江州新任通判,幸会。”
见对方三人皆沉着脸看着自己,杨信也不以为意,“肖小姐,今日放榜后,可有闲暇与某前去观泽湖一同泛舟为乐?
如今秋闱结束,肖小姐总不至于仍旧闭门不出,在家苦读吧?”
肖婉性子向来温和,不喜与人起冲突,此时遇上杨信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悠悠四下张望,疑惑道:
“咦,这好好的茶肆,哪来的野狗乱叫啊?”
杨信脸色一变,但是当着肖婉的面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假装没听见。
一旁的祝澜也淡淡开口,“杨公子,此时还未到放榜的时辰,你如此志得意满,却不知放榜之后,杨公子可还有此心情与佳人游湖?”
“呵,区区秋闱罢了,杨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杨信笑得成竹在胸。
“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乔悠悠翻了个白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杨信脸色阴沉几分,“姑娘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不起杨某?”
乔悠悠十分不解,“是看不起啊,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你——!”杨信面色一变,强行按压下怒火,“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们不妨打个赌,若杨某上榜了,你当如何?”
乔悠悠翻了个白眼,“你上不上榜关我屁事啊,好像谁还不是个科试一等似的。”
杨信咬牙切齿,瞪着乔悠悠,“好,那便比比谁的名次高!”
乔悠悠正要答应,却又犹豫了一下,她尚且不清楚这人的学识底细,万一真赌输了,岂不丢人?
得想个必胜的法子才行。
乔悠悠忽然眼珠一转,“好啊,比就比,但跟你比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乔悠悠一指祝澜,“你和她比!”
祝澜微微一惊,但已经堵不住乔悠悠的嘴了。
这考场之上无定数,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不敢说一定能取得多好的名次,乔悠悠如此打赌,着实是莽撞了些。
杨信打量祝澜,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流之辈,想来读书也只是些花拳绣腿,安能和自己堂堂大丈夫相争?
“好啊,赌什么?”杨信问。
乔悠悠一扬下巴,嚣张道:“你若输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狗叫三声。”
杨信被她激得气血上涌,“行,那她若输了,是她叫还是你叫?”
乔悠悠一拍胸脯,“我!”
“一言为定!”
杨信说罢冷笑一声,拂袖在旁边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