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震惊地望着她,过了许久才终于说出话来。
“两个月前……那日,你是故意骗我喝下温情酒?”
董兰心暧昧一笑,“不然我为何要费那么多心思,约你在宫外相见?
萧沅,你是我爹的义子,你我自幼相识,当年可是你说过的要娶我,难道你变心了么?”
萧沅握紧双拳,哑声道:“可也是你自己选择要入宫的。”
“我当初若是不嫁给燕修云,你以为我爹娘会放过你?整个董氏一族会放过你?到了那时,天下之大,如何还有你我容身之地?”
董兰心望着萧沅的眼睛。
“萧沅,我在这后宫之中身不由己。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孩子,我只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
萧沅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眸光变得坚定。
“心儿,我带你走。”
”我走不掉的。”董兰心拂开萧沅的手,垂眸看向自己隐约有些隆起的小腹。
“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从一出生,就过着四处流亡的生活。
萧沅,你知道么,我在他们眼中,从来都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生是为董氏,死也是为董氏——”
董兰心轻轻笑了起来,眼底染上了几分疯狂,“但这一次,我不要再任他们摆布了。我要让我们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
“你疯了!?”
萧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道:“心儿,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带你们离开,以后就算天涯海角,起码我们一家人是在一起的……”
董兰心年轻的面容上笑容渐渐淡去,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愤怒。
“你要是害怕,那你就滚。”
她一把推开萧沅,眸光逐渐变得冰冷,“我说了我不会走。我乃堂堂董氏一族的嫡女,我祖父是开国元勋,我表姑母是当今皇后,难道你要我从此和你粗茶淡饭,去过连寻常百姓都不如的生活?
萧沅,我董兰心自己不会,也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沦落到那般田地。你若是怕了,现在就回你的陇右,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一样能做到。”
萧沅闭上眼,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将董兰心拥入怀中。
“我萧沅就是赔上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的。好吧,我留下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紫薇阁外的回廊上,冬竹低着头,匆匆而来,抬手敲了敲房门,声音谨慎而轻柔。
“娘娘,您歇息了吗?”
她是太子殿下新指派来伺候太子妃娘娘的婢女,方才经过时,发觉太子妃的窗户没有关好,怕夜里风大,让太子妃受凉。
屋里没有回音,冬竹又轻声问了一遍,仍旧无人应答,想来是娘娘已经歇息了。
冬竹想了想,还是轻轻推开房门,打算去帮太子妃将窗户关好。
冬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掀开纱帘准备去关窗,忽然被吓得险些叫出声。
“娘娘……?”
黑暗中,董兰心正斜倚在窗边,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回头看她,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整个屋内除了她,空无一人。
冬竹连忙跪下行礼,提醒娘娘不要受凉。
“只是屋里有些闷,本宫在窗边透透气罢了。”董兰心淡淡道,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向床榻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美,不必关窗了,添些炭火便是。”
冬竹闻言看了一眼窗外,果然,乌云都被大风吹散了。
一点微弱的凉意出现在冬竹的鼻尖,她小心地向窗外伸出手去,有些惊喜。
竟然下雪了。
……
雪花稀稀落落地飘了下来,落在篝火周围。
祝澜还从未见过大漠之中的雪景是何模样,她伸手去接,但雪花在碰到她的指尖之前,就已经被篝火的温度融化了。
骆驼围成的一片空地上,女人们围着篝火,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睡觉,入口处无人看守,却拴着两条长毛的灰犬,趴在地上睡觉,耳朵却朝着祝澜她们这边。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祝澜与祝青岩却毫无睡意。
那些大祓兵估计也是怕抓来的女人在祭祀之前就被冻死,不仅给她们燃了篝火,甚至还给她们每人发了一件羊皮裘,算得上顶级俘虏的待遇了。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来,那个程虎果然是编瞎话来骗我们的!”祝青岩气道。
祝澜没有说话,静静盯着面前那跃动着的火焰。
“别急,再等等。”
大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到了夜里,冻死人都有可能。好在篝火的温度够高,祝青岩不由自主地又向火焰挪近了一些。
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一会儿,竟然隐约有了睡意。
祝青岩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还等什么呀,要来的话早来了,咱们分明就是上当了。”
她刚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准备躺下去,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一个骨碌翻起身,右手下意识向自己腰上摸去。
祝青岩与她同时回头,只见外边站着一个身披黑绒斗篷的人,似乎正注视着她俩。
那两只灰犬也已经醒了,正在地上伸懒腰,却没有叫,显然是认识这个人。
来了?
祝澜与祝青岩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爬起身,裹好身上的羊皮裘,向那人走去。
她们还未走近,就看到那人轻轻拍了拍两条灰犬的脑袋,似乎说了什么,然后似乎又向这边看了一眼,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祝澜二人跟了过去,经过灰犬身边时,它们果然没有叫,只是警惕地盯着她俩。
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壁之后,那人才轻轻掀开帽子转过身,银白色的月光下,露出一张二十五六岁女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