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皇后命人端上两盘燕修云自小爱吃的糕点,随后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
听完紫云殿中的事情,董皇后良久无言。
燕修云向前探了探身子,有些急切地问:“母后,难道父皇立我为太子,就只是为了当初答应我生母的一个承诺?”
董皇后几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取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过了许久,她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声道:
“你父皇的确与兰妃感情甚好,或许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真心爱过的人。”
兰妃正是燕修云的生母,在生下燕修云不久之后便因病过世了,梁帝悲痛欲绝,在兰妃墓前几度哭昏过去。后来经太医诊断,梁帝心脉受损,如今的病根也是那时落下的。
而董皇后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养子嗣,因此便将燕修云过继到她的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董皇后继续说道:“兰妃临终前,拉着你父皇的手,让他指天发誓,只要在位一日便要护你周全,你父皇答应了她。”
燕修云一时说不清楚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既然只是为了一个承诺,那自己这么多年努力证明自己又算什么,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董皇后看出他的心思,将糕点向燕修云面前推了推,道:“过程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自认为比起祈王如何?”
燕修云沉默半晌,移开目光道:“比起笼络人心,装模作样,儿臣不如他。”
“你错了。”董皇后声音温和,“为人君者,你的一言一行是要做给天下百姓看的,有时候面子上的功夫,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得装到底。”
她微微停顿,提到了燕长文,“祈王出身不如你,所以他才会在这些事情上钻营。而你,不仅要学他,还要比他做得更好,这样才能让朝臣、让天下百姓信服于你。”
燕修云终于叹了口气,对于董皇后的话,他还是能够听进去的,“儿臣知晓了。明日儿臣便去左相府上,亲自拜访闻人公子。”
董皇后见他听劝,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快尝尝,这是京城最近极有名的桃花酥,本宫特意给你留的。”
燕修云却没有动,神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
“母后……”尽管知道凤仪殿中并无旁人,燕修云的目光仍是忍不住向四下微微一扫,这才慢慢说道,“儿子前些日子,听说了宫里一个传闻……”
“哦?”
燕修云舔了舔嘴唇,艰难道:“传闻说,二十年前宫中曾有人狸猫换太子,儿臣……并非父皇亲生。”
“一派胡言!”董皇后乍然发怒,手掌在紫檀桌案上用力一拍,腕上玉镯叩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是哪里传来的这些风言风语?本宫立刻派人去查,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污蔑当朝太子!”
“儿臣也只是偶然听闻。母后……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燕修云目光执拗。
董皇后偏过脑袋看向他,端庄美艳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严厉,盯着燕修云地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好了,你乃兰妃与陛下的亲生儿子,本宫的嫡长子,大梁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容不得旁人质疑!”
董皇后的声音稍微缓和几分,眸光却变得更加深邃。
“你父皇的身体状况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从今日起,你只要做好一名储君该做的事情,旁的无需担心。
至于你的太子之位,陛下绝不会轻易废弃。你乃本宫之长子,本宫与整个陇右董氏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你的位子。记住了吗?”
“……多谢母后,儿臣谨记。”
……
紫云殿内。
梁帝负手站在一面墙壁之前已有许久,帝王沧桑的面容上挂着几分复杂而无奈的笑意。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眉眼柔和,与燕修云有几分神似。
燕玉泽摇着折扇,自殿外走了进来,“皇兄,你找我?”
梁帝没有转身,仍旧盯着那画。
“认识么?”
燕玉泽的目光落在画上,立刻便明白画中的女子是谁。
“兰妃娘娘过世时,臣弟尚且年幼,如何还能记得。”
“呵呵……”梁帝笑了几声,转过身,与燕玉泽对面而坐。
“皇兄身体可好些了?听紫云殿的太监说,今日又咯血了?”燕玉泽关切道。
“这还如何好得起来?苟延残喘罢了。”梁帝笑笑,这才正色看向对面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弟弟。
“在你心中,朕待你如何?”
燕玉泽不假思索,“母妃早亡,臣弟是在皇兄身边长大的,皇兄待臣弟如兄如父,恩重如山。”
梁帝点点头,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歉疚。
“朕知晓你性子闲散,不恋朝堂,这些年朕身体每况愈下,你回来帮朕收拾这一堆烂摊子,真是难为你了。”
燕玉泽合上扇子,用扇沿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皇兄这话说得,总不会是想给臣弟加官进爵吧?别了别了,待皇兄身子痊愈,臣弟还是喜欢在宫外晃荡。”
梁帝轻叹一声,“朕的身子自己知晓,只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燕玉泽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梁帝制止了,“朕找你来,不是要听吉祥话的。有一件事,唯有交给你来办,朕才放心。”
梁帝的语气已隐隐显出交代后事的情绪。
燕玉泽心中一紧,“皇兄请讲。”
“朕听闻宫里民间皆有传闻,说什么二十年前宫中发生狸猫换太子之事,中伤太子。
朕时日无多,却绝不能容忍小人借机生事,动摇我大梁储君之位。咳咳,六弟,此事朕交由你全权去办,务必查出幕后之人,还太子清白,以正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