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日在下初到贵宝地,因身已无盘缠,故在此献艺,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先行谢过!”
话一出口,却又是个端端正正的青年男声,听起来中气十足。
祝澜与祝青岩对视一眼,皆有几分诧异——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众位看官,今日咱们来聊聊两位来自江州的奇女子。她二人出身江州祝氏,年方十七,风华绝代,却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其中一人便是祝澜。据说她年少时曾放浪形骸,不务正业,险些被书院逐出。然而,她后来发愤图强,竟一鼓作气连中六元,高中状元!”
祝澜二人没想到来买个包子,竟然能从说书人口中听到自己二人的名字,这感觉真是……
有些社死。
祝青岩庆幸还好这市集之中无人识得她们,但又不禁好奇,这说书人会如何继续讲述她们的故事。
“要说这女子参加科举,在咱们大梁也并非头一遭。什么?您从前没听说过?那是您忘啦!还得听我说说这二十年前的事情,据闻也有一位才高八斗的年轻人,一路高中,却在殿试之际被抓了起来。您猜怎么着——那人竟然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祝澜微微挑眉,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情。
有旁人“咦”了一声,说好像依稀听说过,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女子被抓起来后,结果如何呢?”有人好奇地问道。
另一人接茬道:“还能怎么样,那可是欺君大罪,肯定要杀头的呗!”
先前那人扼腕叹息,“唉,那真是太可惜了。若她晚生个二十年,赶上咱们现在的时代,兴许也是一代女状元呢!”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神秘兮兮地说道:“诸位看官,你可知那女子为何能在天牢中凭空消失?”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说书人微微一笑,揭晓答案:“原来那女子乃是下凡历劫的文曲星君大人,渡过了尘劫,便重返天界了!”
祝澜心中苦笑,自然不信这荒诞之说。
此时说书人已经重新将话题转回了祝澜与祝青岩二人身上,祝澜却没有听进去,思绪仍旧停留在方才提到的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身上。
她细细回忆一遍,原书之中完全没有提及这件事情,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说书人口若悬河,为了博众人眼球,讲述故事时难免添油加醋一番,不可全信。然而祝澜听着方才身边众人的反应,似乎也有人听说过这起案子,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她陷入沉思。
穿越进这个书中的世界以来,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团未解——梁帝究竟为何执意开放女子参加科举。
若二十年前真有一位女子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考试,最后被人发现身份,锒铛入狱,她结局又究竟是怎样呢?祝澜自然不信她是神仙下凡,但若是公开处刑,京城之中不会无人知晓。
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在狱中被秘密处死了。
可那女子究竟是谁?如今的新政又是否与她有关?
这些问题,祝澜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二十年实在有些久远了,就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知情人士似乎并不太多,否则也不会任一个说书人在这里瞎编。
祝澜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既然是女扮男装,还被当众发现了,那在宫中肯定是一起大案,大理寺那边定然会留下一些记录。
看来需要找个机会,托老常帮忙查查这件事了。
“真是越讲越离谱了。”祝青岩嘟囔的声音忽然传入祝澜耳中。
祝澜点点头,“嗯,子不语怪力乱神……”
“什么?”祝青岩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祝澜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别的事情。
“却说这祝澜与祝青岩二女,虽为女子,却胸怀男儿之志。且说咱们得状元郎祝澜,据闻素来喜爱以男装示人。只见那朝堂之上,好一位清风明月的少年郎,直教那群星失色。再观她凭栏而望,好一位风度翩翩的江州才子,竟让无数闺阁小姐们羞红了脸!”
祝青岩嘴角微抽,“这……夸得有些过了吧?”
祝澜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把‘有些’去掉。”
祝青岩继续纳闷道:“你何时以男装示人了?”
“他说的……怕是指朝服吧?”
祝青岩微微瞪起眼睛,“朝服是朝服,男装是男装,如何能够混为一谈?女子都能为官了,谁还能说朝服只有男子才能穿?”
祝青岩气恼地向那说书人看去,低声骂道:“这说书的怕是有什么癔症,都未曾见过你我二人,编得倒是一套一套的。
还有,什么叫‘胸怀男儿之志’,难道只有他们男人才能有志气?哼,要是阿静在这里,定要叫他好看!”
祝澜耸耸肩,轻笑道:“毕竟在大多数人心中,仍旧认为男子生来便具备比女子更加优秀的品格。因此如你我这般能与他们比肩之人,在他们看来,并非是女子多优秀,而是女子身上出现了所谓的‘男儿气魄’。
再往深了说——就是‘像男子的姑娘’才是好样的。”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祝青岩冷哼一声,满脸鄙夷。
祝澜侧目看了她一眼,知晓祝青岩自从陈子鸣的事情之后,便讨厌男人讨厌得要死,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自己么,讨厌男人倒是说不上,但她也从不屑于标榜所谓的“男儿气”。
当年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如此,可如今自己又没有这个必要。
她就是要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既然前无古人,那便由她来做这万古第一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