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城楼上,守将娄有松一手搭着腰间佩刀,年轻的面容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冷眼注视着城外停驻的破天军。
紧接着,城楼上的士兵们仿佛看到了什么,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
娄有松也看到了,敌人大军未动,却有一白衣女子孤身策马向城楼缓缓而来。
“娄将军,是否放箭射杀?”
娄有松微眯起眼睛,不知怎的,总觉得那女子身影有些眼熟。
待她离得更近一些,娄有松的瞳孔顿时放大了,眼眸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震惊的情绪背后,还藏着几分难言的激动与喜悦。
身边的士兵见他不言,便准备下令弓弩手放箭。
“都住手!”娄有松大声道。
他望着慕容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城下。
“有松,别来无恙。”慕容潋抬首,望着娄有松说道。
娄有松没有说话,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慕容潋又道:
“多年不见,你也不愿请我上去叙叙旧么?”
娄有松怔然片刻,下令开城,放慕容潋进来。
“将军,小心有诈……”
“她孤身一人,如何能有诈?开城。”
慕容潋很快登上城楼,娄有松见到她,匆匆上前几步,却又怕失了分寸。
最后只能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
“太好了,原来你没事……你可知我找了你多少年?”
慕容潋对他轻轻颔首,故人相见,一时间思绪万千。
娄有松直接仍能清晰记得,自己从前还是乞儿,几乎被冻死在冰雪之中时,是如何碰上了随镇北王进京的慕容潋。
那时两人都只有十四岁,是慕容潋赏他的一碗热粥,救了他的性命。
后来慕容潋见他无依无靠,便招他做了侍从。
再后来,慕容潋成了祈王妃,他跟着来到祈王府。燕长文见他资质不错,将他训练成了暗卫,委以重用。
他自知出身低微,对慕容潋的倾慕也只敢深藏在心中,好在慕容潋与祈王感情甚笃,恩爱无双,他便想着这样守护二人一生一世也很好。
只要是慕容潋在意的人,他都愿意用命去护着。
之后祈王府突生变故,那时他被祈王派往他处,回京后才得知祈王携家眷出逃,最后死在了北疆,祈王妃下落不明。
娄有松苦寻慕容潋无果,这才投奔了慕容潋的父亲镇北王,只盼有朝一日慕容潋回来,二人能再次相见。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过得可还好?”娄有松问她。
慕容潋眉眼微垂,唇畔泛起一抹苦笑。
“殿下临走前,让我好好活下去。殿下所托,不敢有负。”
娄有松明白这么多年她仍旧放不下,于是又道:
“王爷如今正在鸣沙滩与官军决战,若他知道你回来了,定会很开心的……”
“有松。”慕容潋蓦地抬眸,一字一顿地道。
“你可知殿下是怎么死的?”
……
鸣沙滩,枯藤斜阳。
镇北王坐镇后方,望着持续了大半日的战局,紧紧皱着眉头。
沐儿心中同样焦急,忍不住道:
“王爷,我军人数二倍于敌,若非郡主那一队骑兵频频捣乱,我们早就大获全胜了!”
镇北王的双拳渐渐收紧,面色阴沉。
“没想到本王的亲生女儿,如今竟成了这样大的祸患……”
他看向程敛,沉声道:
“去,让所有骁卫从右翼撤出,到巨石阵集合。”
……
慕容静正在阵中奋力厮杀,长枪所指之处如飓风横扫,血花飞溅。
她无意间抬眸,正巧望见了先前一直没有寻到的镇北王的身影。
二人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遥遥对望一眼,镇北王调转马头,向南而去。
慕容静毫不犹豫,立刻冲出重围,拍马跟上。
很快,镇北王的身影已经脱离了战场,似乎有意要将慕容静引去什么地方。
慕容静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回首望了一眼焦灼的战局。
破天军迟迟未到,敌众我寡,这样打下去几乎没有胜算。
唯一的法子便是擒贼先擒王!
慕容静收回视线,不再犹豫,向着镇北王的背影追赶而去。
慕容静方才一身红衣,在战场之上尤为显眼,祝青岩虽守在燕修云身边,却始终留意着慕容静的位置。
见她突然单枪匹马追了出去,祝青岩心中焦急,然而叛军已经发现了燕修云的位置,正在一波一波向这边涌来,她此时决不能擅离职守。
她挥剑又斩杀了几名叛军,再抬头时,却已经看不到慕容静的身影了。
镇北王一路策马狂奔,慕容静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慕容静解下背上的长弓,数次弯弓搭箭,却无论如何还是下不去手。
最后她咬牙收起长弓,用力一夹马腹,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就在这时,前面的镇北王却勒马停下了。
慕容静还来不及诧异,便忽然看到前方地上沙尘一扬,竟被人抻起一条绊马索!
慕容静胯下战马反应不及,直接向前摔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好在慕容静早已在战马摔倒之前,在马背上借力跃起,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九道黑影,皆骑在马上,手持兵器望着她。
正是镇北王麾下幸存的九名骁卫。
而镇北王早已撤离到了安全位置,沐儿在他身边护卫,二人远远向这边注视着。
慕容静看向骁卫中为首的程敛,知道此时多说无益。
她从地上站起来,长枪“锵”地一声立在地上,双瞳泛出的血色挟着张狂的杀意,从面具之后冷冽地射向那些人。
“你们也是许久没在本郡主这里讨赏了。”
慕容静微微扬起下巴。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程敛正要开口,身边的那名骁卫却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冲向慕容静。
程敛想要叫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名骁卫手持一柄亮银环首刀,仗着马上的优势对着慕容静挥刀斩下。
慕容静却不躲不闪,直到那刀锋呼啸着几乎要落到鼻尖,才矮身躲过,竟然从马的身体下方穿了过去。
她的身影从骁卫的视线中消失了一瞬,那骁卫尚未看清她出现在哪里,便感到左腿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他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他惊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再睁眼时,骑在马上的人已经变成了慕容静。
慕容静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长枪反手一刺再拔出,地上便已经多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