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引擎声在小樱家屋外停下,那是知世外出时常乘坐的保姆车。车内衣帽间、化妆间一应俱全。
但是今天它只是作为一个交通工具。
知世从她家的保镖姐姐驾驶的汽车上跳了下来,因为有些急切,下车时差点一个踉跄。
玲也打电话给知世,是希望自己如果赶不过去,知世可以代替她上台。那首《田埂五月风》知世也已经会唱。
而且玲也不认为知世的声音比她差。
没想到知世也来了小樱家。
“比赛呢?”
“那不重要,小樱怎么样了?”
知世走进小樱的卧室,看到的是小樱和玲也两人坐在床边,并没有想象中重病或者其他不适的样子。
“辻谷老师会生气吧?”
“我和老师请了假,她好像确实有点生气。”
当然会生气啊,好不容易进了决赛,而且这对合唱社的其他同学也不公平。
虽然领唱是知世和玲也,但也是所有同学们努力的结果。
“辻谷老师说,她会安排其他同学替代你的领唱,但如果赶得及的话,还是希望我们能够赶过去。”
玲也看了一眼小樱床头的闹钟,八点十分,距离十点的比赛还有将近两個小时。
“玲也,知世,你们去比赛吧。我真的没关系,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而且现在感觉好多了。”
玲也帮她梳了头发,还坐在她边上,两人靠在一起,这已经让小樱好多了,连梦的记忆也渐渐淡去,不再害怕。
“真的只是噩梦吗?”
因为玲也的电话,只是让知世帮自己和辻谷老师请假,并没有详细说太多,知世并不清楚小樱发生了什么。
原以为是小樱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好像不算是。至少她的身体看来没什么问题。
“小樱做梦梦到超兽了。你梦到的超兽是什么样的呢?”
玲也的前一句是向知世解释,后一句向小樱询问道。
“是全身都是红色,耳朵像鱼鳍一样……啊,对了!”
那简直和雪夫说的一模一样。好在她没有尿床,否则太丢脸了。
“那是因为你害怕的不是尿床啊。”
出现在恐惧中的超兽,躲藏在心灵有缺憾的孩子的心里。
雪夫恐惧的是自己尿床,多年来都没能克服,成了他无法摆脱的心理阴影。
而小樱,她害怕的是再一次失去妈妈。七年的时间,这样的恐惧比雪夫更深刻的多。
所以超兽抛下了雪夫,住进了小樱的心里。
“没关系的,樱,我们一起找到那头超兽,消灭它。”
“消灭超兽?”
“嗯。”
玲也从首饰盒中选了两个雪人娃娃挂饰的发圈,替小樱束在鬓发两侧。
“很可爱,你可是胜过了芙蕾雅的库洛魔法使啊,打起精神来。如果你没有精神,大家都会担心的。”
“只要你不害怕,超兽就无处可藏。”
“只要不害怕?”
可是就算心里想着要勇敢,害怕的时候还是无法克服啊。
“我和知世,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大家都会陪着你。你看,抚子阿姨已经回来了,她不会离开你的。”
小樱点点头,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自信而已。
“玲也好厉害,好像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你害怕。可是,我觉得我根本做不到。我总是那么胆小,害怕幽灵故事,害怕一个人,还怕黑。”
而且,幽灵也好,黑暗也好,这些恐惧她还能够自己克服,可是有些恐惧是她无法克服的。
朋友、妈妈,这些是她过去一直渴望的,又无法得到。却在突然间,她有了朋友,甚至妈妈也回来了。
太过于幸福反而有了不安,总担心有一天一切又会离她远去。
大家好像都有秘密,只有她不知道。小樱知道,哪怕是亲密的朋友,确实也应该有自己隐私的秘密,所以平时她不会多问。
只是被超兽躲藏进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让她的不安被触动,无法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玲也、知世,还有妈妈,她们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美丽的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五光十色绚丽无比。是否又会转瞬即逝从她生命中消失呢?
“她们都是假的,只是你的幻想。”小樱听到自己心的角落,有个声音这么说。“幸福是脆弱的,一碰就碎,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很快。你又会变成孤单一人。”
那或许是超兽的声音,又或者是她自己。
她没有那么勇敢,真的。
“对不起,小樱。你说我很勇敢,什么都不怕。其实不是这样,我也很胆小啊。胆小到害怕别人知道真实的我。”
“真实的……玲也?”
“嗯,我怕别人知道真正的我,会疏远,不敢和我做朋友。”
“玲也,可以说吗?”知世看着玲也,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合适。
玲也曾经说过,如果被别人知道她是盖亚就要离开地球。虽然后来说是开玩笑,但知世知道,玲也确实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让更多人知晓。
“没关系,一直隐瞒小樱,其实是我不太自信。”
担心别人惧怕自己是异类。人们会把奥特曼看做英雄,却不会看做同类。
‘宇宙英雄’,前面终究有‘宇宙’两字,他们是宇宙人,和地球人永远有着隔阂。
崇拜、敬仰,却不会亲近。知世在知道她的身份后,没有疏远她,这已经让玲也感到非常庆幸。但是她不知道,小樱若是知道了真正的她,会如何看待。
她们还能是朋友吗?
但其实,她早就该有决断了。
“樱,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其实一直想三个人一起去。是个野餐的好地方。”
然后小樱看到了,那片洁白的茉莉花田。
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天色微亮,像晨曦又如傍晚。巨大的月桂树无尽向上延伸,仿佛撑着天空的穹顶。
还有那两翼展开的宫殿群。
小樱原本以为玲也是真正的魔法少女,但其实不是。这里不是童话故事里魔法少女的宅院,这里是神话故事中的神殿。
茉莉的香味沁人心脾,让小樱忘记了不安。坐在花海中,远处花海尽头河水流淌。望着这片悠远宁静的景色,所有的忧虑都会消散。
“平静一些了吗?”
“嗯。”小樱确实不再害怕。而且玲也、知世也都坐在她身边。
“如果你真的不再害怕,我们一起去找到那头超兽,然后消灭它。”
消灭超兽。
这一次小樱没有退缩。
“我该怎么做?”
“你能回忆起,梦中那头超兽躲藏在什么地方吗?”
“嗯,我记得,是东大和那边,去年学校远足去过的那片湖。”
湖那边有一棵枯树,非常显眼,所以小樱在梦里见到后,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东大和市在行政上也属于东京都的区域内,不过地理位置实际已经很远,如果要去那边需要搭乘电车。那是一座有众多的公园和神社吸引游客的旅游城市
“明白了,那么小樱,你现在能找到它吗?”
找到谁?超兽?
小樱承认,想到那头超兽,她还是有些害怕。
“这个给你!”玲也解下了自己头发上的发卡。
那是她每天戴在头上的饰品,小樱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发卡。但此时那发卡莹莹的散发柔和的光芒。
那光芒带着温暖的力量,让人的情绪很容易就平静了下来。
“那头超兽大概并不在现实之中,所以TAC队的雷达没能发现,就连艾斯和盖亚也发现不了。那是虚幻和真实的夹层,只有你相信它存在,它才会出现。”
所以哪怕玲也去现实的东大和市找到小樱梦中的那片湖,也找不到那头超兽。
它原本躲藏在雪夫的梦里,汲取雪夫的恐惧渐渐蜕变,现在来到了小樱的梦里。
只有小樱相信它会出现在现实中,它才会真正出现。
小樱握着玲也给她的发卡,温暖的光让她的心奇妙的不再害怕。
“那如果超兽真的出现了,那之后呢?”
“那之后,你只要拿着这个发卡喊出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名字?玲也?”
“不,是盖亚。”
“盖亚?”
小樱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的,她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个湖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真实的东大和市,还是她又在做梦。
湖泊水道狭窄的地方架着一座桥,她就在桥上。回想起来,她之前的梦里,也是出现在这座桥上,然后……
湖水突然沸腾起来,就和昨夜的梦中一模一样的景象。小樱甚至能够清楚的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果然,沸腾的湖水之中,一头可怕的怪物冒出了水面。面目可憎的三角形头颅,尖利的牙齿不时发出可怕的响声。就像深海中的鮟鱇鱼。
凝聚了噩梦中孩子们最害怕的所有特征。
小樱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跑,但手里的触感让她低下头,那枚发卡被她握在手里。
它依然在发着光,并不刺眼的柔和光芒。小樱想起了那个名字。
她深深吸了口气。
“盖亚!”
“嗯,听到了。找到你了,原来在这里。”
下一秒,发卡中的光芒大作,小樱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推开。
她后退了一步,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并没有离开。
知世也在,只有玲也不知去向。
“玲也她……”
“正在战斗吧。”知世道,她坐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有点不甘心呢,每次都只能看着,有时候连看都看不到。”
“我们在害怕时,危险时,只要祈求,她总会出现。可是盖亚在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小樱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玲也她,就是盖亚?”
知世没回答,也不用回答。
她还记得,在迎战巴拉巴的时候,盖亚遍体鳞伤的样子。连光都暗淡的几乎看不见,但是她始终站在超兽面前。
过去的那些奥特战士,战斗总是以三分钟为限。
可是只有盖亚,她一直一直一直战斗下去,只要伤害人类的敌人没有被消灭,她就永远不会消失。站在战场,挡在所有人的身前。
东大和市的郊区,这里有一处开山采石后形成的人工湖。
人工湖并不开阔,藏在山湾里。因为是采石所成,湖水在有些地方很深,最深处有近两百米。
几条支流的小河延伸出去,让这片湖没有成了死水。湖水常年循环,让水质保持着碧蓝清澈。每到夏天,这里对很多人来说是避暑的圣地。
每年夏天都有人贪凉来野泳。但湖水比想象中更凉,一旦抽筋溺水,湖水太深连救援队都无法打捞。
湖边有好几块禁止游泳的告示牌,每年的溺亡者依然屡禁不绝。
好在冬天的时候湖风太冷,这里少有游客,所以在超兽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拥挤逃跑的人群。超兽一步一步从湖水中走出,它感觉到了那吸引它的孩子。恐惧的味道如此诱人。
但它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梦中的孩子,是盖亚!
超兽想要向湖里下潜,却被盖亚卡住下颚两腮的位置,就像抓住一条大青鱼一样,甩到了岸边。
汲取恐惧而诞生的超兽。玲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亚波人留在地球的超兽,但它能够因为人类的恐惧而强大。
“因为汲取了溺亡者临死前的恐惧,所以躲藏在这片湖泊中吗?”
这片看似清澈透亮的湖底,还掩盖了好一些没有浮起而被淤泥掩埋的尸骨,对超兽来说,这里确实是舒适的藏身地。
但死者的恐惧,又怎么比得过鲜活孩子的恐惧那么美味。所以在成长到足以离开这片湖泊时,它寄宿到了孩子的心里。
它已经足够的成熟,可以干涉现实,造成更可怕的破坏。更可怕的是,哪怕被袭击,人类也找不到袭击者的源头。
它曾袭击了一架客机,汲取了乘客死亡时的恐惧,但人类的调查结果却是飞机驾驶员失误导致的坠机事故。
存在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它本不该如此轻易的被发现。TAC队的雷达没有效果,人类任何的科技手段都无法观测到它。
但是现在,盖亚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