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凝摇摇头:“我不走,这望月楼里还有秘密,你们不想知道么?”
暗卫首领道:“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公主,仅此而已,置于其他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做。”
君九凝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揉成一团的小纸条,将它展开递到暗卫面前:“这个,你们也不在意吗?”
暗卫首领看清上面黑色的小字,面色都变得难看了许多,他神色几番挣扎后,咬牙低声道:“还请公主告知这纸条从何而来?”
君九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说完,君九凝还补充道:“真正密谋此事的人除了望月楼,还有那‘地’字雅间里的客人,你们现在赶紧派人把望月楼封住,好将那人揪出来。”
但望月楼早就乱成了一团,客人逃的逃,躲的躲,说不定那人早就趁乱逃之夭夭了。
暗卫首领略一沉吟,扯过其中一个暗卫耳语几句后,那暗卫便带着剩下的人把望月楼中那十几名受伤的打手用绳子捆起来,押着离开了。
只有暗卫首领一人留在君九凝身边,恭敬道:“此事会有人来处理的,公主还是跟属下一起离开此处吧。”
见他神色坚持,君九凝有些动摇,亦有些不甘: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出宫机会,这么快便回去,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呢!
但她还是憋不住心里的好奇,也为了转移暗卫的注意力,问道:“不过这望月楼到底是什么来头?”
暗卫首领果不其然上套了,解释道:“其实这望月楼明面上是酒楼,暗地里做的是情报生意,凉城中方方面面的消息,在这里都能买到。不仅是消息,望月楼还做暗杀生意。”
“他们的手还曾经伸到宫中,通过收买宫人,想暗杀殿下,不过那一次最后失败了,自此之后,殿下下令处死了一大批被收买的宫人,皇宫的守卫也更加严密了。”
君九凝一脸纠结:“那为什么摄政王殿下不把望月楼和它底下的势力一起铲除了呢?”
暗卫虽然脸上一直端着,心里却也为顾云叹气:“望月楼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极深,一个不慎,会震动朝纲,殿下只能想办法慢慢瓦解。”
不过现在这些人的动作也太大了,暗卫看着周围一地狼藉的望月楼,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想必离把他们连根拔起的日子不远了。
君九凝没想到在梁国原来还有这种内情,不免唏嘘感叹:“摄政王殿下也不容易。”
暗卫首领神色顿时变得崇拜了不少:“确实如此。”
他话头一转:“既然公主也知道这宫外的凶险,还是今早回宫吧。属下会护送公主到皇宫的宫门口。”
君九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再不甘愿也只好答应。
毕竟她和秋月两人势单力薄,遇上点事的话确实难以应对。
只是可惜了这次出宫的机会,什么收获都没有。
但当君九凝耷拉着脸,心里还不断盘算着怎么能在凉城多收集点消息,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望月楼门口时,看着外面的景象不由一愣。
天上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
细细绵绵的雨丝,跟着微凉的风飘进来,落到脸上,那一点酥麻的感觉引得君九凝忍不住伸手去接。
她心里的那团焦躁、动.乱的火,好像一下就被淋灭了。
雨声渐大,天地间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街道上的安静似乎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又嘈杂,又安宁。
这一刻,君九凝心里不再只是充斥着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这个世界的纷争似乎变得离她很远很远,她此刻伸手能够得到的,只有面前的一场清凉的雨。
君九凝忽然发现,其实自从成为了“君九凝”,她从来都没有亲自地、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
她始终都在把自己带入《倾城风云》的世界里,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不是的。
《倾城风云》中或许有数不尽的人在争权夺势,在辩解是非,在尔虞我诈。
但现在君九凝所在的这个世界,冬天会下雪,春天会下雨,卖早点的阿伯贪黑起早,小姑娘打着伞,在雨里也要卖杏花,挣一点生活的钱。
而这些弱如蝼蚁,却还要勉力活着的人,虽然存在于世间各种不起眼的角落,却不会被写在那本所有的文字都只是为了围绕着女主的书里。
比如现在,有谁会在乎一个炮灰女配带没带伞。
君九凝木愣愣道:“秋月,咱们有伞么?”
秋月苦着脸道:“公主,今儿没带。”
君九凝笑了一笑:“没有伞,就不能赶路了吗?”
她踏步走进雨中,任衣衫被雨滴打湿。
秋月吃惊地跟在她身后,看着从小娇生惯养的君九凝像一个最普通的人一般,用手遮挡在额头上,朝前跑去。
既然下雨,街上自然少不了卖伞的小铺。
君九凝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店,拉着秋月跑过去。
“大娘,这伞多少钱一把?”
卖伞的大娘眯着浑浊的双眼,被眼前少女的容貌一惊。
粉唇玉面,明眸含笑,即便鬓边乌发在滴水,却不露一点狼狈,反而显出她气质落落大方,身处窘境也能波澜不惊。
大娘以为见到了神仙,磕磕巴巴道:“三十文……”
君九凝刚想说,来一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身后看去,那银纹黑袍的暗卫果然还跟着她。
她朝大娘甜甜一笑:“大娘,要两把。”
秋月翻了翻荷包,没有找出铜钱,只能递过去一个银裸子。
大娘吃惊:“姑娘,我这里找不开……”
这已经是秋月的小荷包里最小的银子了。
君九凝笑道:“那就不用找了。”
大娘连连拒绝:“这怎么行呢?!”
君九凝笑着朝她摆摆手,言外之意要她安心收着,随后拿过两把伞,递给秋月一把,递给那暗卫一把。
连绵不绝的雨幕中撑开两把素伞,大娘呆呆地看着手上的银裸子,再看看君九凝等人远去的身影,愣了很久:这比她摆摊三个月能挣下的钱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