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慕云准时到访楚王宫，正泰殿中只有君九凝一人，面前放着两杯热茶，一个长盒。

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于君九凝竟然这么客气，都这种情况了还愿意给他斟上一杯热茶。

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君九凝一偏头，看见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倒也不吃惊，淡淡道：“慕大人要的东西带来了，我要的东西，慕大人可带了？”

慕云点头，在君九凝对面坐下，把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白色的瓶身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质，但君九凝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小瓶子，两只眼皮齐齐一跳：“这就是解药？”

慕云拈起茶杯浅啜一口，点头道：“如假包换。”

君九凝拿起瓷瓶打开，浓郁的秋水芝香从瓶口飘出来，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好家伙，用从她身上骗来的东西再与她交易，慕云真是太会做生意了。

她憋着一腔火气，脸上的肌肉都隐隐紧绷起来，露出“和善”的微笑：“慕大人这幅手段，想必做什么都是一本万利吧。怎么，赚钱花不开心么，非要来夺权篡位，还得为天下子民操劳？日渐丑陋？”

慕云被她话中的最后一句呛到，捂着唇轻咳一声，抬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君九凝：“日渐丑陋？”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文帝，对方保养得当，年近五十并不见得有多苍老，英俊的面庞更是因为岁月的沉淀显得越发儒雅和稳重。

君九凝气结，心道那是人家基因好！

但看着慕云这张妖孽般的脸，她也说不出来类似：“你能和人家比吗？”的这种话。

因为慕云真的能比。

罢了罢了，君九凝懒得再说这样没营养又没意义的话，把面前的长盒朝慕云推过去：“这是我昨晚写的，你看看吧。”

慕云看了长盒一眼，并没有伸手打开，而是示意她先把药给文帝服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也先验一验真假吧。”

君九凝倒是不怕他会给假的解药，毕竟二人之前都已经谈妥了，慕云如果后悔了，今天就没必要过来跟她浪费时间。

但慕云自己都主动提了，那她就先给文帝吃下去也好。

君九凝从瓷瓶中倒出药丸，一手捏住文帝的下颌，把药丸喂进去，见他喉咙做出吞咽动作，然后便在一旁等待起来。

通过这药丸的气味，其实她就可以确定这应该是用了整颗秋水芝制成的，因为其芬芳的浓度跟之前那个陶然给的假药完全不能相比。

想到这里，君九凝又有些生气。

她转过头，火药味很重地问慕云：“那陶然到底是什么人？还在你身边跟着么？我告诉你，若是今后我跟他共处一室，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朝他动手！”

慕云闻言，神色忽然微妙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君九凝，轻笑一声：“放心，你不会见到他的。”

梁国，凉城。

一支暗箭从凤云兮耳边擦过，扎入最靠近她的一名大汉的右肩。

凤云兮心脏猛地落回胸腔，却仍旧看不清那暗箭是从哪片黑暗中飞出来的。

“该死，这贱人有帮手！快上！别让她跑了！”

听见这群人的大吼，凤云兮如梦初醒，此时郑若水已经沿着廊柱平安落地，正焦急地看着凤云兮的方向。

凤云兮见此，大步跨到房顶边上，此时暗处又射出两支箭，没入其余两名扑上来的大汉体内，凤云兮在二人的惨叫声中顺利攀住了柱子，双手双脚抱着柱子爬下去，拽起郑若水就往大街上跑。

没想到客栈中追下一楼的人也很快跟了过来，凤云兮慌张之下拉着郑若水摸进一条胡同里，一盏亮起的灯都没有。

二人躲在两道围墙之间的夹缝中，听着脚步声靠近又渐行渐远，狠狠松了一口气。

凤云兮小声问道：“娘，你有没有看见方才是谁救了我们？”

郑若水摇摇头，但她忽然反应过来凤云兮此时看不见她的动作，便也悄声回道：“没有，但是我听见有人拉弓弦的声音，还有箭矢从不远处飞过来的声音。”

凤云兮皱着眉，总感觉这事有些奇怪，但此时她们刚刚逃出生天，也没心思深究那么多了，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进入凉城的主城里去。

凉城里面的治安应该会比此处好些。

等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凤云兮才呼了口气，右手紧紧握着短刀，左手拉着郑若水不放，蹑手蹑脚地从胡同里走出来。

天气太冷，又无声无息地下起小雪来。郑若水发着抖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凤云兮也不清楚，而且此时三更半夜的，街伤也没个人能问路，母女二人大概只能找个破庙歇一晚了。

凤云兮暗骂了一声那该死的黑店，心中记下这间黑店的名字，又可惜自己留在那客栈后院的两匹马——她们现在只能靠双腿赶路了。

“先找个地方避雪吧。”凤云兮叹了口气，左右看了一眼，便打定主意朝一条宽阔些的路上走去。

“呲——”二人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打火石的声音。

凤云兮猛地回头，视线所及之处忽然亮起一道烛光，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烛光被一只苍白的手放进灯笼壳子里，照亮了那人清俊的面容。

凤云兮看着不远处穿着一袭白衣，神色清冷的男子，抓着郑若水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你、你是谁？”

她忽然看见那人背上露出来的箭筒一角，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刚才出手救了我们的人？”

那人没说话，只是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如果方才因为距离，凤云兮只能勉强看清这人的长相，那么随着男子的靠近，他如玉的面庞和深邃的五官则让凤云兮更加吃惊。

这是一个好看得过于出尘的男人。

那人在距离她还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凤云兮紧张地问道：“你是谁？”

魏羽澜敛着的眼抬起来，看向凤云兮，两片削薄而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动，声音渺远：“夏国公主，吾名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