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羽澜的心很乱。

从前的记忆告诉他，应该站回凤云兮身边，但他脑海里却还有个声音，让他不断回想起君九凝的一颦一笑。

明明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魏羽澜，但此时他的灵魂却被分成两半，各执一词，于两个相反的方向不断撕扯着他。

魏羽澜看着凤云兮殷切而柔和的目光，抿了抿唇，眼里是浓浓的逃避之色：“我，还没有想到这些，我也才恢复记忆不久，公主，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凤云兮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这点细微的表情落在魏羽澜眼里，更让他心中产生了不浅的愧疚之情。

“没事的，你慢慢想，我们来日方长。”凤云兮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羽澜点头，示意她把火折子往前伸一点：“不远处就是出口了，不过那巨石之间的缝隙有些窄，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卡住。”

凤云兮轻轻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温声道：“我走前面，这样你也能看得清楚些。”

但确定魏羽澜看不见她的表情之后，凤云兮脸上的神色霎时便冷淡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铺满了厚雪的狭窄山道。

她没想到如今魏羽澜竟然这么难搞，明明有了两世记忆，不应该是要坚决地站在她的身边么？！

她握着火折子的手指都用力到指尖发白，眼神阴鸷：都是因为君九凝。

明明属于她的魏羽澜、墨轻竹、秦一舟，还有夏国，全都被她插手夺去，害她流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多时，三人总算走到了这条凸起来的狭窄小路的尽头，并且顺利地痛过了巨石间的缝隙，回到刚才他们逃往断崖的那条路上。

魏羽澜吸了口气，撕下一大片外袍，将受伤的小腿包起来，避免留下血迹被慕云的人追踪到。他把佩剑收回腰间，朝凤云兮道：“你把火折子收起来，我对此处很熟，可以摸黑带你们下山，火光反而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凤云兮点点头，将火折子熄灭收进怀里，拉着郑若水跟在魏羽澜身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下山的路走去。

山上的雪下得更大了。

魏羽澜本来每走一步都感觉到伤腿钻心地疼，但渐渐地，右腿因为失温麻木，魏羽澜浑身渐渐泛上寒意，连骨头都仿佛是冷的，他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但因为在黑暗中，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凤云兮也受不了这样艰苦的跋涉了，便提议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三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洞，魏羽澜走在二人后面，举着火折子小心地掩埋他们留下的脚印——否则一旦有人发现，他们三个很快就会被追上。

幸运的是，山洞里竟然找到了几块干柴，生起火之后众人都感觉活了过来，凤云兮道：“幸好外面雪也够大，容易迷人眼睛，否则在这黑黢黢的深山里，我们一生火，肯定很容易被发现。”

魏羽澜道：“就算现在雪下得大，咱们休整一会儿之后也得赶快离开此处，慕云的人实在不少，肯定会对整座山进行搜查。”

此时，君九凝和慕云也跟在严十八的身后，冒着大雪在深山中游荡。

慕云一言不发，任凭粗糙的雪粒灌进斗篷的帽子和衣领中，只是皱着眉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我现在很烦别惹我”的气势。

君九凝好些，小院中找到的唯一一把伞在她手上，好歹挡些风雪，只是撑伞的手很快就冻得通红。

野外虽然风雪大，但人多力量大，火把这东西还是能生得起来的，慕云偶然往身后一撇，见君九凝撑得吃力，便伸手夺了过来。

君九凝：“诶！你干嘛！”

那只修长如玉，又骨节分明的手就悬在她面前，帮她撑着那把破伞。

君九凝鬼使神差地把两只手覆上去，似是想把伞柄夺回来，实则君九凝那一刻大脑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与她想象之中的不一样，慕云的手也是冷的，像一块儿冰，比她的手还冷。

君九凝手心最后一点热度也被他冰块似的手背吸走了。

慕云冷冷道：“把你的爪子收回去。”

君九凝悻悻地松开手，倏地钻回斗篷里，并紧紧地拢着披风的前襟：“……多谢。”

慕云声音很淡，也没有转头看她：“你这双手还得留着回去把你该写的东西写完，别以为趁机冻废了就能耍无赖了。”

君九凝顿时牙根痒痒：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毒舌技能？不装端方君子，彻底放飞自我了？！

她又忍不住挑事：“你方才不是还故弄玄虚地说什么，就算你抓不到那人，我也能见到他，怎么现在咱们又要巴巴地追过来呢？等他自投罗网不就行了么？”

慕云看她一眼，很一言难尽的眼神：他刚才就应该直接把真相告诉君九凝，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有精神地跟他在这打嘴炮。

但是来都来了，当面撞见带来的的冲击，肯定比他用转述的方式让君九凝知道更加强大。

他忍。

慕云便没有说话，一副辩不过君九凝的样子。

但他越是这样，君九凝反而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慕云这么谨慎，又这么想让她见到那个人，似乎那个人跟她很有一番渊源。

她绞尽脑汁，把自己有印象的人都搜刮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谁有可能在梁国干一些让她也感到震惊的事情，并且还让慕云产生这么大的兴趣了。

但当慕云忽然让所有人灭掉火把，君九凝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时，她看着远处隐隐透出火光的一个小山洞，心跳忽然就快了不少。

她藏在斗篷底下的手已经恢复了些许体温，君九凝皱着眉，将两两只手交叠搭在胸口处，感受着自己忽然加速的心跳，暗骂一声慕云：干嘛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但她此时已经看不清慕云脸上的表情，只能隐约分辨对方口中忽然吹了一声短哨，而跟在后面的暗卫顿时静悄悄地散开，朝那处山洞包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