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1 / 1)戛然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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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在学校的地下一层,只有穿过非教学校区的一层回廊到达最尽头,才能找到向下的楼梯与白色消防门。迈尔斯沿着玻璃栈桥穿梭到非教学区,回宿舍取了拳击手套再顺着楼梯一路往下,到达一层时轻车熟路右拐,碰到转折处再右拐,沿途会经过一间室内篮球场、无数社团活动教室、还有……

属于摇滚的脉搏,突破吸音墙的阻隔与隔壁活动室的嘈杂,振动了远处的空气。那是架子鼓的声音,音乐节拍并不算紧张,镲片响的时机很妙,鼓点流畅而有层次。鼓手的技巧细腻又横冲直撞,摇滚乐的生命力从排练房的每一处缝隙中争先恐后蓬勃溢出。

“这支乐队招新人了?”学校规模不大,迈尔斯对现存的三支乐队有所耳闻,这显然不可能是乡村音乐或蓝调会有的节奏型,而仅剩的摇滚乐队所面临的窘境大部分学生都不陌生。

上一次他路过乐队排练室时,这样的鼓声还未出现。不得不说,一个真正的摇滚鼓手敲出来的节奏,比那些呆板的电子音源听起来顺耳太多。摇滚的鼓不仅需要满足对节奏的需求,甚至能够掌控整首歌的情感表达,同时体现出乐手的私人趣味。

这是一位很有个性的鼓手。以致于他听到鼓声就想知道,握着鼓棒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迈尔斯循着声音继续向前几步,走到乐队排练室的门边。在他贴近门与视线齐平的观察窗前,他忽然眼皮一跳,有什么曾经在脑海中出现过的东西从记忆中翻涌了出来。

摇滚乐队的新鼓手……该不会?

如果是那样,他得收回对鼓手品味的好评价。黑皮肤的眼睛睁开,观察窗内景象映入眼帘。

排练室里只有三个人,三年级的拉丁裔主唱,二年级的键盘手与贝斯,都是熟面孔。摇滚乐队的架子鼓在三人身后静静地休憩着。高个子的键盘手按下loop键,其他人的身体随着鼓点开始轻轻摆动,她们屏息低下头,指尖与乐器的弦相接,拨片勾起弦音,琴腔开始共鸣。

架子鼓声来自于键盘合成器,是预录的鼓声。

没有什么新的鼓手。迈尔斯收回目光,他松了口气,胸中却并不畅快。

*

今夜有阵风,六级。蒙着脸的蜘蛛侠将几股蛛丝拧成一束,双腿勾住蛛丝末端绕出来的圆圈,倒挂在一处信号塔上,感受着风的烈度。

不远处的码头工人用缆索将船捆在系船柱上。大大小小的驳船和小艇如同归巢的雏鸟,依附在码头的泊位上汲取温暖,身下的浪带着船只且沉且浮。而阵风大的时候,蛛丝上的人会像摆锤一样被离岸陆风吹得靠向码头的船。

下一阵风来前,她按熄了手机屏,面罩上的玫红色眼眶无声扩大,像一只在夜间调整瞳孔光圈的猫。四方规整的港口占地之内,码头缺失的一角尽露于眼前。

她跨越伊斯特河和整个曼哈顿下城区来到此哈德逊河边,希望上个月的新闻记录足够可靠。

——40号码头爆炸案。一个没头没尾的,邪恶六人组的势力入侵纽约后发动的无数起袭击中的一桩。当然并非所有媒体都采用这个说法,例如《号角日报》就会抓住“徘徊者及其搭档在爆炸之前曾于此地露面”的信息撰写特色文章,意图勾勒出另一个版本的真相,譬如“徘徊者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生危险,民众为何从未对他产生怀疑”之类。

但也多亏了《号角日报》对徘徊者行动的着重强调,她才会在众多灾难性事件中注意到这一起。

码头发生爆炸时并不繁忙,船泊运输区的出入口因为附近的橄榄球场地保养而受到了限制,于是爆炸发生时只有码头仓库的安保人员在场。据唯一的幸存者交代(该幸存者目前还躺在纽约综合医院里因为基础病接受后续治疗),他在被徘徊者及其搭档扔出仓库范围时,曾经在空中听到过一阵巨大的高频蜂鸣声。

那就是神秘客的手笔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六人组中还有哪位会对无人机技术如此青睐。

说实在话,她还没有理清楚这个世界中邪恶六人组的关系。与她了解的其他宇宙的情形不同,42号宇宙像一盘被人中途打乱过的棋,发展走向远殊于蜘蛛宇宙中的固定模式。目前这几支势力并非听命于某个单一领导,反而似乎各有图谋。

“或许可以直接找徘徊者聊聊,”又来了一阵风,格温挺喜欢这种荡秋千的感觉,尤其是倒过来荡,有种买了游乐场大摆锤年票的奢侈感,尽管大多数游客都不会羡慕这种奢侈,“但他似乎不想跟我聊。”

这个世界的迈尔斯比蜘蛛迈描述的更加冷淡。格温的蜘蛛感应或许过度敏锐了,在某些转瞬即逝的瞬间里,她甚至能捕捉到来自对方的一丝淡淡的敌意。

她想起刚刚划出手机屏的那篇《号角日报》文章,报道还包含了些许记者的独家信息——那位“唯一幸存者”是个反义警派人士,与该刊总编辑詹姆森的立场一拍即合,于是倾吐了更多他的揣测:“即便徘徊者救了我,似乎如此,但我清楚地记得他们在爆炸以前就来到了仓库,却不是去救我的同事的……我的同事都死了,他们应该在找某样东西。”

詹姆森问出了大家都想探究的问题:“那么你看管的仓库里有什么呢?”

“不知道,”幸存者迷茫了一瞬,“我是最外围的安保,看大门的那个。警方调查说是化学品爆炸,可我明明记得这个仓库储存的都是建筑器材……”

那就相当有趣了。蜘蛛侠收起手机,关于事件的含糊描述隐去在黑暗中。

“……徘徊者,你当时到底是来这里找什么的呢?”

*

除却被炸毁的仓库一角,整座码头其余部分还在照常运行。垂吊着的蜘蛛在空中继续吹了十几分钟风,终于等到码头工人全部收工,她的视线跟着最后一个值夜班的巡逻警卫进入点着暖光的值班室后,松开了勾住蛛丝吊环的腿。

从信号塔到仓库废墟的直线距离不过四百米,格温就故障了两次,从空中咚隆哐啷砸在地上两声巨响。值班工人举着手电出来检查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明晃晃的光束从码头悬空的水泥平台摇到登船的浮动地面上,只找到两只被风刮翻的空油桶。

格温躲在铁皮集装箱的阴影后面,脑中关于手环的信息飞快地过。根据手环的构造反推,控制异次元体故障反应的元件主体来自炼金术士公司研发的一款新型材料——她的床底下已经有一箱了,多谢这个宇宙也有炼金术士公司,而且它的前核心技术人员章鱼博士还活着,否则她还不知得上哪去从零开始读个材料学。

剩下的几样材料同样掌握在科技公司们手中,但不幸的是,在这个加速向下堕落的纽约,大部分科技公司们都成为了邪恶六人组的拥趸,或者干脆本来就是他们旗下的产业。毕竟这年头谁想在现代城市中搞圈地运动,多少得拿出点本事,这种本事就是科技。

神秘客也不例外。这个宇宙的他除了大搞蝗虫般的无人机之外,还致力于把他擅长的那些虚拟现实技术推广到商用领域掘金,而40号码头曾经就是他最重要的出货仓。

把自己用过的地方炸掉,这似乎已经超过了小狗撒尿宣誓领地的范畴,蹊跷得不得不让人怀疑这里曾经有过什么,却因为意外来不及转移,只能毁灭踪迹。

那她就有兴致来看看了——她现在对任何来路不明的新材料新技术都很感兴趣。就算找不到能够制作腕带的其他原材料,能搞清楚神秘客的老底也不错……蜘蛛侠不一定能救自己的命,但给死对头们找点不快也不失为好事一桩。虽然严格来说,这些反派们的对手并不是她。

*

艾伦叔叔今夜给迈尔斯派了个闲差。

迈尔斯看到地点名称时蹙了眉。如果谷歌地图能出一个“最不想去的地方”标签,那个倒霉地方绝对能在分类里排前三。

“为什么又是那里?”迈尔斯的聊天框里问号一层叠一层,对面显示了几次“输入中”,过了几秒又消失了。

迈尔斯把拳套扔回房间。他刚刚洗了个澡,头顶还在冒热气,刚觉得自己预备好了大展拳脚,却被艾伦的指示浇灭一腔热情。

“我不去,要去你去,”身为昼伏夜出的兼职义警,迈尔斯白天本就脱不开身,只能靠上课赶完当天作业和压缩睡眠时间来保证出勤,他才不想把自己的外出机会浪费在故地重游上,“上次我们跟着误导信息扑了个空,还差点被神秘客设局炸死,现在一摊废墟又值得什么再去一趟?况且章鱼博士那边的线索还没查。”

“就是因为那个疯婆子,”艾伦的消息不知道写完又删去了多少条,在侄子的重重逼问下才给出回复,“我得找线人打听一下她的行踪,以免再被她半路截停。”

艾伦叔叔对前一晚的战斗还心有余悸,毕竟他们为了脱身不得不献祭了唯一好使的那台摩托车,在喷气式背包和鞋底的动力装置燃料耗尽之后,他俩为了不引人注目,后半夜完全是徒步走回布鲁克林的。

艾伦决心让他绕着章鱼博士的地盘躲几天风头:“正常人都讲冤有头债有主,她倒好逮谁怪谁!不过她气成这个样子,我倒更想搞清楚她丢失的东西究竟为何物了。”

于是迈尔斯的新任务便被派往了上述地点。“很轻松,只需要你去爆炸原始地点去个样本,花不了多长时间,比较符合未成年人的睡眠需求。”并且还能满足年轻人急于做些什么的需求感,艾伦在短信里补充,只不过没写最后半句。

*

同许多邪恶六人组捣下的烂摊子一样,40号码头西北角的废墟还没来得及得到市政部门的处理。警方在停车场的边界拉了黄色警戒线,近一个月来的潮风已经将部分黄线卷向了大海。

仓库原本有三层,底层有二十多英尺高,主要用于集装箱货物进出,上两层则对外宣称不做仓储用途。爆炸并没有完全摧毁整栋建筑,玻璃全碎了,易燃物烧得只剩下灰,第三层的房顶像棉被一样直接砸到了第二层上,而仓储的底层由于室内集装箱与钢架的支撑仍然勉强保持着原貌,使得建筑像个半身不遂却找到了拐棍支撑的人。粉碎的墙块每天都或多或少地向下滑落,不知何时才会引起造成危楼倾覆的雪崩。

格温找到了一条还健在的通风管道,她顺着裸露的管道破口向里爬,曲折的一人宽小管道像打了卷儿的艺术吸管,插进废墟内部的空腔。

她爬得很快,却在通风管道即将向下倾斜时停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面罩上的玫红色眼眶拉成了两条长缝。

一只蜘蛛能够感受到她所织之网上的所有动静。细微的气流,蚊虫扇翅,灰尘附着,甚至月光洒在网上时,她都能察觉到光的重量。

脑中一激灵,有人来了。

然而她避无可避,那个迅速逼近的来客也在通风管道中。她原本根据气流能感受到前方的管道存在岔路口,但来者已然堵在了岔路口之前。

离开学校之前的那支架子鼓在她心中又敲了起来。托狭小的通风管道的福,她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似乎还能听到对方的,急促、强健又有力的心跳。对方也发现她了。

格温在某些宇宙中曾经听说过,某些古东方文明有着将两只虫子封装进一根管子中任其战斗的传统,虫子只能往前,战至一方死亡或二者同归于尽。

现在她和对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她几乎能感受到空气被封锁在二人之间的逼仄感,以及管道中由于呼吸而略微上升的温度。

只待对方爬上管道的斜坡,或者她再向前一步,就……

“是你?”

紫色的火焰在对方的面罩上亮了起来,一切皆暗的管道中,事物忽然有了轮廓与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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