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锦绣殿下还不到寅时就赶到大觉寺,不出所料西海郡王还是不在寺中。不过这次据小和尚说大法师是进山打坐入定了。老刘太监和郑德音都面露为难之色,这几日他们二人最为费心劳力,如果今日郡主还要进山玩耍,他两个真是坚持不住了。
郡主依然面带微笑,双掌合十,欠身问道:“小师傅今日是本宫的不是,怠慢了大法师。”
小和尚其实知道郡主的身份,所以十分恭敬的说道:“我师傅修行十分勤勉,给各位贵人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是寒露时节,早起十分寒冷,各位贵人还是先进寺里暖暖身子。”
郡主自然不愿在寺里多待,她一门心思想让干城带着自己出去玩。难得出宫一次,岂能浪费时间。锦绣殿下便要打道回府。老刘急忙问道:“小师傅,不知鉴慧大法师一般多早起身进山修行啊?”
小和尚叉着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你们丑时四刻过来肯定能等到。”
老刘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这才陪同郡主返回金川伯第用早膳。待早膳用过,郑德音无奈告假。老刘也是一脸疲态。锦绣殿下笑道:“刘公公,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今日你就不必再陪着本宫,让橙练她们跟着就行了。”老刘太监心有不甘,但无奈体力不济,只好对橙练叮嘱一番,这才告退。德音自然也不放心,嘱咐萧云华今日随行侍奉郡主,并务必要盯紧干城的一举一动。
橙练又向干城传达郡主的命令,让三百羽林军休整一日。今日外出扈从警卫由金川伯家的护卫负责。这一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安插在随行羽林军中的广闻寺探子都傻了眼。不过郡主的命令合情合理,一众羽林军这几日跟着郡主赶路、爬山、打猎,也很疲惫,早就想修整一番。
今日干城安排郡主进山看景。一路上云华与郡主说说笑笑,介绍一路上的风景和山野趣闻。逐渐山路变窄,郡主和橙练等人也只好下车,改为骑马顺着山势迤逦而行。忽至一拐弯处,路变得更加陡峭狭窄,山下还有湍急的水流滚滚而下。云华搀着郡主拾阶而上。几个人走了不久,山路变缓,又至一拐角处。干城这才笑道:“拐过去就到了。”郡主在干城的引导下拐过山湾。萧云华正要跟上去,忽然被橙练拦住。萧云华大惊,连忙问道:“这是何意?”
橙练面无表情道:“没看见山路不好走吗?小心冲撞了殿下。你们等等再过去。”
再说郡主与干城转过山湾,眼前豁然开朗,就见不远处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瀑布的下方有一片湛蓝如碧玉般的湖面,湖水四周的草滩上有绿色的青松、红色的元宝枫和金黄色的金枝槐,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野花。此时此地阳光明媚、水声潺潺、水雾与花香扑面而来。锦绣殿下感觉自己仿佛融化了一般,似乎与眼前的美景融为一体。她闭着眼睛、仰着头,竟然十分陶醉地翩翩起舞。
干成见殿下开心,便采摘了一束野花编成手环,双手奉送到郡主面前。郡主并不接过手环,只是伸出手示意干城为自己带上。干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花环戴在郡主手上。郡主嫣然一笑,又在自己头顶画了一个圈,示意干城再为自己编一个花冠。
干城转身要去采花时,才发现云华等人没有跟上来。他大惊失色就要去找人,却被郡主一把拉住。干城颤声结巴道:“郡……主,这、这、这如何是好?”
郡主并不说话,只是示意干城与自己一起坐下。待干城坐下,才清醒过来,急切地说道:“殿下与臣独处。这要是传出去有损殿下的名誉。臣也是死罪。”
郡主并不理会干城,捋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然后笑着问道:“仪卫副,你可喜欢本宫。”
干城面对郡主惊世骇俗一问,顿时心惊肉跳,他反问道:“不知殿下何来此问?臣惶恐。”
郡主叹道:“我知道扶云乡君是出类拔萃的女子。难道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就不值得你回眸一望?”
干城此时也冷静下来,恭维道:“殿下国色天香,仪态万千,更兼满腹书卷气自华,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天下男子有谁不会对殿下心生爱慕呢?”这既是恭维,也是实话。
郡主听到干城如此评价自己,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但还是嗔怪道:“我问的是你。你说天下男子做什么?”
干城沉痛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亦是如此。然臣有负于殿下……。”干城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他不愿有负德音,便必然有负锦绣郡主的爱慕。郡主听罢,一下挽住干城的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如果干城真是贪图富贵美色,有负于郑德音,她也不会这般爱慕他。
干城轻声说道:“殿下,臣还没有为您编花冠呢?”
郡主柔声说道:“一刻以后,橙练和云华她们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在给我编花冠。我只有这一刻的时间可以与你单独在一起。你就陪我坐一会吧。”郡主说罢闭上眼睛。她耳边唯有水声和干城的心跳声,仿佛成为一首美妙的乐曲。她面带微笑哼唱起来:“
这桩事闷得我柔肠百转,不知道他与我是否一般?
百姓们闺房乐如花美眷,帝王家深宫怨似水流年。”
干城脱口唱道:“
叫那胡儿不敢进犯,保叔王锦绣江山。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姻眷,愿邦家从此后国泰民安。”
锦绣殿下睁开一双美目,满脸真诚肃穆地说:“干城,我知道你的志向。今后我会全力助你。”说罢她又依偎在干城的身边。两个人就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再没有多说什么,说多了也不过是枉然。
这一刻如此之长,又如此之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注定两个人不会走到一起。
一刻之后,萧云华急切切转过山湾,就见郡主端坐在一块大石上,自己的大哥侍立在一旁负手而立。郡主向云华挥了挥手,让她陪自己一起赏景。
众人上前铺上地毡子,竖起帷幄,布置好各色茶、酒、吃食。郡主唤过萧云华与自己席地而坐,一边赏景,一边谈笑,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干城此时编了两个花冠,一个献给郡主,一个给云华戴上。郡主略带幽怨看了一眼干城,显然是因为干城没有将花冠亲手为自己戴上。当然她也清楚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不能有亲昵的举动,所以只好开玩笑道:“仪卫副,你给云华戴花冠,就不给本宫戴吗?”
云华连忙笑着跪直身子双手捧过花冠戴在殿下头上。殿下这才笑道:“还是云华比你懂事。”
干城连忙陪笑道:“臣确实不如臣妹懂事。要不然我家老太太总打我,却从来不打她。”眼前一幕看得云华心满腹狐疑,实在搞不清楚自己大哥与这位高贵的郡主捣什么鬼?
郡主游玩十分尽兴,命随行的一位宫女,为自己与云华一同赏景画了一副画。随后又赏给云华一小袋三宣六慰司进贡的宝石。待下山时又赏赐今日随行众人每人一粒金瓜子。金瓜子并不是瓜子大小,实际每粒都重约七钱左右,也就是现代的二、三十克重。众人捧着金灿灿的金瓜子,无不欢欣鼓舞,自然也都清楚该怎么做。干城见状心中不禁有些许愧疚之情。
待众人返回金川伯第,干城正要返回房中,却被萧云华一把揪住。干城与云华来至僻静处,云华低声质问道:“大哥你和锦绣郡主到底干了些什么?”
干城一挥袍袖,说道:“一刻之间能干什么?你不要瞎猜。你大哥我做事自有分寸。”
云华此时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竟然口无遮拦道:“郡主要是怀了你的孩子,咱们全家都要给你陪葬。”
干城苦笑道:“在你眼里,大哥我就如此不堪吗?”
云华说道:“你是做事有分寸,但如此国色天香的郡主近在眼前,你能扛得住?莫说是你,我一个女子都扛不住。”
干城苦笑道:“你若这么说。我回去向太子妃禀明你的心意,让你来做锦绣殿下的仪宾(丈夫)好了。”
云华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们两个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干城叹道:“你不要瞎猜,更不要出去瞎说,与你的郎君也不要说。郡主殿下不比你自由自在。你可以在河边钓鱼,遇见一个寻死的秀才,然后两个人看对了眼就喜结连理。但是郡主不能似你这般随性而为,她在宫里受到种种规矩的约束,十分的压抑。她不过是向我宣泄心中的压抑而已。”
云华听大哥说起自己的情事,不禁脸一红。但她还是将信将疑说道:“你可不能辜负嫂子,更要多为家里多想想。”
干城无奈地摆摆手道:“好了,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切记今日的事不要出去说。另外你再嘱咐随行的护卫不要将今日受到赏赐等事对外宣扬。”云华看干城说的诚恳,这才点头离去。
干城转身正待离去,云华又折了回来说道:“兄长,你还是去我房里换件衣服。你身上有不少郡主身上的香味。”干城皱着眉头提鼻子使劲吸了吸,只好随云华去了。毕竟德音的嗅觉太灵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