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百二十六章 惊心(1 / 1)水月听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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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休沐日干城本来想出去叫上几个酒友到昆明湖踏青饮酒,却不成想长子萧青栋和次子萧青梁闹着要与干城学下围棋。干城无奈只好教二人下棋,熟料女儿青柳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如同一个膏药一般黏在自己身边。不一会干城翘着腿躺平在卧榻上,脸上盖着一本棋谱,青柳坐在干城肚子上饶有兴致看着两个哥哥下棋。

朝兰和暮烟看到自家老爷如此狼狈都不禁在正房门口捂嘴偷笑。干城听到动静掀开脸上的棋谱道:“朝兰、暮烟过来,给老爷我捏捏腿,揉揉头。”

朝兰噗嗤一笑道:“还是让小姐给老爷捏吧。”她们两个可不敢与自家老爷有亲昵举动,毕竟有前车之鉴傅颂雪。萧青柳立刻在朝兰的怂恿下给干城捏头。不过女儿的手法极其刁钻,一会儿抓眼睛,一会儿揪耳朵,让干城痛不欲生。

干城扭头冲着朝兰笑道:“你们两个怕什么?凡事有我顶着。”

暮烟捂嘴笑道:“就怕大娘子回来,老爷就变成个琉璃棒槌——中看不中用。”

干城笑道:“当着孩子瞎说什么?你们两个婢子伺候主子是应该的。你们两个把老爷我伺候好了,大娘子赏你们还来不及呢。”

朝兰说道:“就怕到时候大娘子赏老爷一顿板子。”说罢几个人都不禁捧腹大笑。

几个人正调笑间,就听到垂花门外郑德音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几个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不如说出来让妾身也高兴高兴。”

听到德音的声音,干城连忙从卧榻上坐起,一把将青柳抱坐在腿上。朝兰、暮烟也笔直的侍立在正房门口。德音进了屋连忙抱起青柳冲着干城喝道:“你看看孩子流鼻涕了,你也不知帮着擦一下。好好的孩子跟着你都变得埋汰了。”

干城笑着冲两个儿子挥手道:“你们两个今日先下到这儿,等明晚再接着下。明天白天上完课你们两个再打一局谱,背背名家的棋路。”说罢青栋和青梁退出厅堂,德音也将青柳交给暮烟。夫妻二人这才坐下来。干城笑道:“娘子去了公主府,可听蓬莱公主说了些什么?”

德音端着茶碗笑道:“她说陈留王不想就藩,想入宫找太子哭闹,结果太子连东安门都不让他进。太子怕他又惹出是非,偷偷安排广闻寺的人将陈留王圈禁在王府,等过两日就把他押送到贵州。”

干城笑道:“他有什么可哭闹的?藩王成年不都得就藩?”

德音道:“他能闹什么?无非是父亲不爱我了,父亲偏心了,父亲被太子妃魅惑了。”

干成听罢咯咯笑道:“头一回听说还有人被正妻魅惑了?”此话一出,干城顿觉失言。

不过郑德音并没与他计较,只是锤了他一拳,然后继续眉飞色舞道:“你可别小看正妻。据说人家太子爷去太子妃宫里过夜次数最多。现在林选侍被圈禁后,东宫的各位侍妾一个月都不一定见上太子一回。若不是太子妃每月有那么几天不舒服,这些个侧妃或者选侍一年都未必能见到太子一回。”

干城面露诧异。其实他早就猜到太子妃有手段,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高明。那么她是凭借什么将太子魅惑到难舍难分的地步?不过这种话他也不敢当着德音的面问。估计这等密事即便是蓬莱公主也未必清楚底细。他于是说道:“若是往常太子打死也不会让爱子陈留王前往贵州就藩。一定把他分封到物产丰富的山东或者河南。”

德音点点头道:“现在贵州行省三司衙门正在思州全力推行改土归流和平叛,根本没时间搭理这位夺嫡失败被发配到贵州的王爷。到时候陈留王在贵州估计连座像样的王府都找不到,能住上临建就不错。”

干城叹了口气道:“如此这般,这位受到太子殿下百般骄纵的王爷若是到了贵州,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德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过眼下儿子死不死是小,丢了太子的位置是大。所以太子也不得不舍车保帅。”

干城刮了德音的脸一下,说道:“你别到处瞎说,小心我又被广闻寺的人带走。”

德音一扭头道:“呸、呸、呸,真是晦气。我不就是在家里跟你说说吗?”

干城道:“陈留王其实去了贵州若是能与当地百姓同吃同住稳定民心、提振士气,也不失一代贤王。”

德音道:“好了,你也别操心别人家的事了。这回你帮着太子妃,扳倒了周王、陈留王,太子妃也该论功行赏了。”

干城苦笑道:“我帮什么了?这都是周王和陈留王咎由自取,与我有何关系?”

德音嘴里含着瓜子诧异的看着干城。干城抚了抚德音的后背道:“我干的都是脏活。太子妃怎么赏我?本来陛下就觉得我与东宫过从甚密。现在太子妃若撺掇太子去求陛下提拔我,那陛下会不会怀疑我?太子是不是也会怀疑我?现在不被太子妃灭口就不错了。”

德音现在已经有点惊慌了,颤抖着问道:“她难道真会卸磨杀驴?”

干城无奈地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为夫是驴吗?”

德音抓住干城的衣袖道:“要不咱们辞官回玉州吧?”

干城笑道:“无妨,为夫自有算计。过几日就是三月十三日太子妃的生日。到时候劳烦娘子跑趟腿,入宫给太子妃殿下送件东西。”

德音问道:“什么东西?”

干城道:“蓬莱公主府中的小纸条。”

德音立刻明白干城说的是当初太子妃手书的“本宫愿与萧干城、扶云乡君共富贵”的那张字条。德音道:“字条还给她,她就不杀你了吗?”

干城笑道:“眼下太子妃最怕的是咱们急着找她讨封赏。太子妃毕竟不是皇后还没有实权,所以她才会不惜出此下策给咱们这样一张字条。咱们将字条还给她,她就知道为夫不急着与她共富贵,也不会因为得不到富贵而四处乱说。她安了心便不会想着将咱们灭口。”

德音摸着胸口道:“真是吓死妾身了。不过咱们不能光送纸条吧?”

干城笑道:“太子妃的寿礼在精不在多,不能便宜,也不能太贵重。”

德音道:“合着正反面的话都叫夫君说了,事却要妾去办。”

干城搂住德音的肩头道:“下午为夫陪娘子去珠宝店逛逛。给太子妃买一副金镶宝的头面,再给夫人买一副。”

太子妃在清宁宫过生日,并不敢大张旗鼓,只是宴请了詹事府官员的妻子。郑德音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郑德音凌晨赶在宫禁刚开时就入了宫。她这么早入宫只是为了能够与太子妃单独见上一面。不过若是旁人入宫总要按点来,但守门的兵士都知道扶云乡君的威名,看到她有太子妃的请柬,便不敢多问只是放行。

来到清宁宫德音正遇到在院里遛猫的锦绣郡主,二人便一起去了锦绣堂。太子妃听说郑德音早早来了,便过来与她会面。锦绣殿下见到欲言又止的德音,便屏退左右,自己站在锦绣堂门前望风。郑德音眼疾手快,将写有“本宫愿与萧干城、扶云乡君共富贵”的字条双手递还给太子妃,然后说道:“臣妾家的让臣妾将这个东西交给殿下。他说他早就想把这东西交给殿下,就是一直没得空。”

太子妃面无表情,心中却想萧干城真是聪明,知道自己的心病是什么。不过太子妃还是说道:“你们自己拿着吧。”

郑德音见太子妃不接,便将字条撕成几段扔入口中,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太子妃连忙伸手要拦,眼见着没拦住,便叹道:“扶云乡君,你这事做什么?”

郑德音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这都是作臣妾的应该为殿下做的。”

太子妃又连忙起身将郑德音扶起,然后缓缓说道:“咱们娘们儿难得今日有机会一起说说话,吃杯酒。不知郑大娘子家中可还好?”

太子妃这话问得好没意思。明明平日里锦绣郡主与恒山王日日与萧干城混在一起,却明知故问。实则是转换话题,另外将自己的身段放低表示自己与郑德音亲近。德音连忙笑道:“臣妾光顾着说话了,就忘了今儿个是给殿下贺寿来的。”说罢便双手奉上送给太子妃的一匣首饰。

锦绣殿下见自己母亲已经与郑德音改换了话题,便在门口低声喝道:“你们几个就这么没眼力,还不进来伺候着。”屋外的宫女和太监连忙进入锦绣堂。

太子妃笑道:“咱们好不容易见个面,你还送本宫礼物。以后本宫还怎么好意思召你相见。”

德音笑道:“今日是殿下的生日,我们这些个小辈怎么着也要孝敬娘娘一二。不过是用西域的羊脂玉为殿下做了一支金累丝镶玉嵌宝鸾凤穿花分心罢了。”

太子妃听到礼物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动。如今朝廷与西域断绝贸易往来也有两年了,西域的玉料在市面上越来越少见。于是太子妃便打开礼盒,只见这件分心是以金累丝作的卷草纹为底衬,正面做出嵌玉的边框和抱爪,边框周回是累丝花叶和十八个石碗,内嵌红,蓝宝石与绿松石。分心中间嵌着的玉料上雕刻着镂空的牡丹鸾鸟图。

与分心合作一副的还有一对掩鬓,形状是左右对称的云朵,中心边框内各嵌着玲珑玉。

太子妃见状连忙惊叹道:“这太贵重了。”

郑德音连忙陪笑道:“臣妾觉得只有这件分心才配得上殿下。”

太子妃听到德音的奉承更加满意。不过她还是问道:“如今朝廷断绝了与西戎的往来,这么大块的羊脂玉料实在不好弄到。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德音笑道:“这是我家祖父征西戎时缴获的。臣妾家的那口子经常说,以后若是朝廷出兵收复西域,他愿作个先锋为朝廷解除边患出把子力气。”

太子妃自然听出郑德音话里有话。其实这是萧干城借贺寿之名向太子妃表明心迹。萧干城想远离京师,在边疆建功立业。也就是说他并不要太子妃为他升官,只要太子妃帮他创造一个外放的机会而已。而且萧干城并不急于求成,毕竟现在收复西域的各种准备还未完成。太子妃听罢不禁一个深呼吸,然后热泪盈眶道:“妹妹,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你若是走了,本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郑德音巴不得甩掉太子妃这块狗皮膏药。现在好不容易帮你夺嫡成功,不给干城升官也就罢了,难道还赖上我们家不成?于是她也假装忧郁地叹道:“臣妾也舍不得殿下和郡主啊!不过平定西戎,为朝廷剪除边患,是我们当家的祖孙三代的愿望。现在落在他肩上了,臣妾不是也要为他多担待些?”说罢她也挤出几滴眼泪。

太子妃正待继续试探几句,就听一旁的锦绣郡主嘤嘤哭泣起来。锦绣郡主可是真哭。她真舍不得干城走,但郡主也清楚干城驰骋边疆建功立业的理想。她不顾德音与自己母亲异样的眼光,抽泣道:“母亲,您就成全仪卫副吧。”

太子妃刚才是试探德音,看看干城是真想去平定西戎,还是与自己虚与委蛇。现在看自己女儿哭得伤心,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其实自己的小儿子恒山王多次跟自己说过,要是运河修通了,仪卫副就要去西域打仗了。仪卫副走了,姐姐可怎么办?现在太子妃看到女儿如此伤心,也觉得不该如此怀疑干城与德音。太子妃叹道:“萧状元是个称职的将军。不过这个事本宫定不下来,只能与太子商量。”

郑德音知道太子妃对自己家的疑虑已经差不多打消了,便说道:“臣妾拜谢太子妃。”

太子妃抹了抹眼泪道:“咱们三个今儿个哭什么?咱们说点开心的事。”于是乎三人破涕为笑,聊起了京中官眷的八卦。

就这样郑德音总算不负重望,完成为太子妃贺寿的任务。回到家中,郑德音简直如同散了架一般,瘫软在客厅的卧榻上。干城连忙为她脱下鞋,然后给她捶腿。过了一会儿,德音这才缓过劲来,坐直了身子说道:“宫里真是不见天日的地方,里面的女人个个都有病。”

干城探身向前说道:“娘子慎言。”

德音说道:“我当着太子妃的面将字条撕碎了吞到肚子里了。礼物也送了。你教我说的话,我也对太子妃说了。太子妃也同意找太子说情,让你参加收复西域的战事。”

干城连忙一脸谄媚的说道:“娘子劳苦功高。今夜下官好好服侍娘子。”

德音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今夜我自己睡就好。快将你的宝贝都收好。”说罢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干城叹道:“我也不想劳烦娘子。不过这个事只能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要不然很容易误会。”

德音忽然冷笑一声:“误会?今日锦绣郡主一听你要去西域,为你哭的死去活来。”

干城脸一红,说道:“娘子不要误会。”

德音忽然严肃道:“今日若不是她哭得伤心,太子妃始终放不下对你的戒心。”德音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她若不是郡主,我还真愿意与她姐妹相称,共同服侍夫君。”

虽然这事不可能,但干城还是感动地说道:“娘子这是从何说起?为夫一生一世心中只有娘子一人。”

德音忽然又变了脸,喝道:“谁信你?鬼才知道你心里都有谁。”

干城不得不祭出哄妻大法,在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要求后,德音这才阴转晴。其实德音也不愿意与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但是囿于这个时代的偏见,她也担不起悍妒的名声,所以才有了刚才一番前后矛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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