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位格格,分别名唤雨晴,董鄂氏;淑音,佟佳氏;蕊蝶,徐氏。三位格格分别向纤袅问安行礼,倒使得纤袅心烦意乱。弘昼看出其忧虑,于是道:
“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谁若是得罪了嫡福晋,让她有半点儿不喜,我定教你们不得安生。”弘昼道。
纤袅听着弘昼的语气,不禁感觉有一丝丝的欣慰。忽然,纤袅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顿时感觉到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担心把身上的朝服弄脏,毕竟这种衣服一般都不洗,因为一般都不会穿。此时她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请安会。弘昼见其神色慌张,又脸色苍白,不知其因。此时纤袅拉了拉他的衣袖,弘昼会意,让旁人退下。此时纤袅连忙问琅玕:
“我的东西呢?快点儿!”
琅玕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又见纤袅捂着肚子,连忙去翻找月事带。纤袅回房换上月事带,换下朝服,换上宫里面为她量身定做的丁香团花紫宫装。弘昼得知纤袅入月,马上吩咐太医开药。偏偏纤袅怕苦,不管如何腹痛,愣是不喝药。
“喝了就好了,趁热喝效果好。我找崔太医开的药,我保证趁热喝一次就好了!”弘昼舀起一勺药,“张嘴,趁热喝。”
“我不喝。”纤袅道。
“主子,快喝吧。”琅玕劝道,“您不喝,夫人若是知道会心疼的。”
“福晋若是怕苦,可以在药里面加一点儿甘草,但切不可多加,否则会加重痛经。”雪璎道,“喝完药,福晋可以喝一些热蜂蜜水,味甜,还可以缓解疼痛。而此药里面有当归、益母草、香附、艾叶、附子,都是行气、活血、散寒的,并且都不是很苦。”
“雪璎,这两天好好照顾福晋。”弘昼道,“盯着她乖乖把药喝了,让她不要贪凉。”
“可以不喝吗?”纤袅问,“就不能做成药丸吗?或者说,像当归那些药,不是可以煲汤吗?煲汤效果应该好啊!”
“煲了汤你也不一定会喝。”弘昼笑了,“一顿饭那么多道菜,每一道菜都不一定尝一遍,更别说煲汤治病了。来,乖乖喝药,我喂你。”
见一群人围着,丫鬟太监且不说,关键被两个通房盯着就很不自在。与其说是通房,不如说是监视。更何况弘昼都亲自喂药了,纤袅也只好喝药。奈何一勺一勺喝太苦,她干脆夺过碗一口气喝下去。
“这就对了嘛。”弘昼满意地笑了,“这几天就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了。”
见弘昼如此关心自己,纤袅竟然有一丝小小的感动,自己对他的态度也好多了。但是到了晚上,总有女官来催促二人圆房。然纤袅近期入月,弘昼也不打算强来。但是每天夜里喜欢与她闲聊,他听她将噶哈里的故事,她听他讲宫廷里面的故事。
“你现在还讨厌我吗?”弘昼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我……怎么不讨厌!你是最讨厌的!”纤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再矜持,马上推开他,然后转过身。
“好了,转过来,让我抱一下。”弘昼说着就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你……你……”纤袅不禁脸红起来。
“让我放开也可以,除非你亲我一个。”弘昼笑道,“不然,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松手。”
“你就是喜欢欺负我!”纤袅有些恼羞成怒。
“你若不亲,我就来亲你了。”弘昼说着便靠近她的唇。
“你别过来!我……我自己……我自己亲就是。”纤袅羞红着一张脸,朝着弘昼的脸颊亲去。
然而弘昼一个顺势抱住她的脸,瞬间两张唇贴在一起。纤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忽然纤袅察觉自己失态,一把推开弘昼,转过身子,缩在被子里面。弘昼也不调侃,只是轻松一笑,顺手搂住其腰,最终安寝。越九日,纤袅归宁省亲。
纤袅还没有到大门,就远远望着一群人在恭候。纤袅还没有下马车,五什图就带领家眷奴才跪了一地。纤袅踩着小太监下了马车,正要扶起父母,浸月便连忙阻止。纤袅本想先说几句话,一旁跟着的女官也阻止。直至进了内屋,偏巧还有人盯着。但此时纤袅已经忍受不住,马上跪下。五什图与完颜氏见纤袅跪下,也连忙跪下。
“福晋莫跪,这有失身份!”完颜氏道。
“额涅,您理应受女儿一拜!”纤袅哭道,“阿玛,额涅,你们要多多保重,女儿不能时常照料着你们,女儿愧疚啊!”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五什图老泪纵横,“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不仅要照顾好自己,更要管好五阿哥,他若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你定会被连累!”
“女儿知道!”纤袅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又看向旁边一位俊俏青年。此青年不是别人,恰好是纤袅的兄长瑚成。瑚成与纤袅一母所生,自小感情深厚。
“嫩(满语:妹妹),嫁了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那里由不得你任性,没有人会惯着你!”瑚成忍住眼泪,“若是过得不惯,随时可以回来,我们永远欢迎你。”
“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一趟,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常回家看看的!”纤袅道。
“二夫人到——”忽然外面有人喊道。
此时走进来一个珠光满面的妇人,倒也二十岁出头,分外妖娆,娇媚可人,这便是五什图的二房扎库塔氏,名尼楚赫。旁边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蹒跚学步,一个牙牙学语,是五什图的两个爱女,稍长些的名珠锦,另一个名舒宜尔哈。那扎库塔氏笑语嫣然地走过来,微笑道:
“大格格归宁,我竟忘了时辰。是我这两个孩子过于顽皮,止不住苦恼,还请大格格见谅。”
“福晋今日省亲你本是知晓,怎可这样不放心上!”五什图含泪斥责,“你看着茑娘嫁人了你心里面痛快是吗!”
“老爷,茑娘是您的女儿,珠锦和舒宜尔哈难道就不是了吗?”扎库塔氏道,“我在照顾你女儿才来迟,你竟然凶我!”
“阿玛,也不与额娘吵闹,难得归宁,总该高兴一下。”纤袅极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扎库塔氏,“还请额娘宽宏大量,莫要与我额涅置气。现在我嫁人了,不能好好照顾额涅,还请额娘莫与我额涅计较。”
“福晋这是什么话!”扎库塔氏不自然地笑了,“我和夫人情同姐妹,哪有什么过节!还请福晋经常归宁,一家人嘛!嫁过去了总要被别人当成外人,自己家才有家的味道呢!珠锦,舒宜尔哈,快来见过额云(满语:姐姐)。”
珠锦拉着扎库塔氏的手,走过去叫一声“额云”,舒宜尔哈咿咿呀呀的,就是不知道如何说话。
纤袅自小就不喜欢扎库塔氏,偏偏五什图宠着她,还给了她一个福七黑(满语:二妻,满洲族可多妻多妾,此处可以理解为平妻,相当于侧福晋)的名分。五什图年轻时还很正经,偶然遇见了完颜氏,不禁心生爱慕,然遇见同属镶红旗的馝雅,二人情投意合,但遭到馝雅父亲右卫副都统罗察的强烈反对,若非十四福晋出面调和,五什图也不可能娶到馝雅。谁曾想,馝雅为了纤袅的未来,含泪将纤袅送到完颜福晋府里抚养,偏偏这期间五什图开始沾花惹草,便遇到这尼楚赫。这尼楚赫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常常将五什图迷得神魂颠倒。而这尼楚赫时常冒犯馝雅,不把她放在眼里,对瑚成纤袅兄妹亦是尖酸刻薄。有时候尼楚赫欺负馝雅,纤袅和瑚成就去尼楚赫门口骂,为完颜氏出头。
“额涅,女儿走后,您可要保重身子。以后您受了气,女儿也不能为您出头了!好在阿浑和阿沙(满语:嫂子)都在,您也有一个安慰!”
然归宁时间不多,纤袅只得哭着离开。完颜氏看着女儿远去的马车,不禁落下泪来。
纤袅回到南三所,此时弘昼不在。她本是厌烦他,如今似乎竟没了这种感受。看着空空荡荡的南三所,偶尔路过几个宫人,竟让纤袅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她守着窗儿,望着乾清宫的方向,希望望到自己想见的人。
雪璎和浸月与弘昼都是老相识。弘昼经常向崔奇哲学习中医,雪璎经常会在太医院协助崔奇哲,于是弘昼与雪璎也逐渐熟悉起来。浸月一直照顾着弘昼,偏偏浸月对弘昼心生爱慕。她想过自己没有机会成为弘昼的福晋,但是她看不惯弘昼喜欢纤袅,而纤袅又总是回避弘昼。如今倒成了她的通房,弘昼偏偏宠爱着她,那还轮得到两个通房的机会?这样想着浸月就心中来气,在那里扯着花草。
“浸月姐姐?”雪璎看到浸月似乎心情不好,便走过去问:“何事如何恼怒?”
“雪璎,我们与五爷都是旧相识,凭什么五爷就那么喜欢嫡福晋?这嫡福晋也不识相,咱爷对她那么好,那是她的福气,她偏偏不领情!现在受宠,以后呢?以后五爷看腻了,她就失宠了,五爷半年也不会来一次!”浸月撒气道,“你倒是心平气和,我就是忧心!我伺候五爷这么多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我和他后院的格格相比,我哪里不如她们了?五爷倒不惯嫡福晋是否情愿,总是歇在那里,又不行事,这怎么行?我不管,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比不上嫡福晋了?就因为她的家世比我好?就因为我是包衣奴才?我伺候五爷这么多年,我不信五爷不喜欢我!”
“姐姐,我们只是如同蝼蚁一般的通房丫鬟,只有嫡福晋可以庇护我们。你这私底下说嫡福晋坏话,爷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迁怒于你。”雪璎心平气和地劝说,“只要嫡福晋受宠,我们有的是机会,现在只需要劝嫡福晋与五爷圆房,只要圆房了,我们也有侍寝的机会了。”
“你就等着,看看有几次侍寝的机会!”浸月道,“你倒是忠心,一心一意为嫡福晋着想,你可别忘了,五爷才是你我的主子!不跟你说了,五爷要回来了,我烹茶去了。”
雪璎又何尝不是爱慕于弘昼呢?她曾多次看见弘昼跟着自己父亲学习医术,看见他精益求精的样子,她也曾多少次为他感到痴迷!崔奇哲发现了女儿按捺不住的懵懂情愫,这才借给乌拉那拉氏看病时将自己女儿的相思之苦说出,乌拉那拉氏爽快答应。
弘昼回到南三所,倒不急着去见纤袅,反而先去了杏雨房中。杏雨自从嫁给弘昼就不怎么受待见,见弘昼来了欣喜若狂。弘昼也不忘关心叮嘱她几句,更是让他料理南三所大小杂事。今夜他并未去纤袅房中,反而留宿在了杏雨房中。
这纤袅见弘昼一反常态地如期未至,不禁内心伤感。浸月想着数日没有见到弘昼,也常私底下发牢骚。
弘昼尽量减少与纤袅想见的次数,倒弄得纤袅茶饭不思。这浸月越是不耐烦,倒故意跑到弘昼书房里面去。弘昼见她来了,也并不奇怪,或许是过去习惯了的缘故吧。
“浸月,你帮我看看,这两支簪子,哪一个更好?”弘昼拿出两只玉镯。
其中一支乃蓝田玉,李商隐在《锦瑟》中就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诗句。这支簪子倒应了那句“轻烟飘处藏玉颜”。另一只乃纯金簪子,上面是一只凤凰,还有许多牡丹。都说“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想必也是做此簪匠人的所思吧。
“我觉得都挺好。”浸月微笑道,“爷,近来怎么就不去见嫡福晋了?”
“不急。”弘昼笑道,“且不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你倒是常在她身边伺候,可否与我一说?”
毕竟不知浸月所说,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