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滴水滴到了湖里。

两道火焰斩在红色的鳞片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很可惜，面对巨龙这样的超凡生物，这种等级的攻击并不能奏效。

更何况红龙本来就是火属性，火焰的灼烧也没有任何用处。

反倒是这速度带来的冲击力，让红龙的头部轻轻晃动了一下。

乔尼终于赶到了围墙外。

然而，映入眼中却是一片废墟。

围墙已经倒塌，散落的石块被红色的鳞片化成岩浆，火焰点燃了木质的房屋，火焰升腾间，浓烟渐起。

红龙的身下，一个巨大的绿色触手团立在火焰中，嗤嗤作响，冒出白色的烟雾。

那绿色的触手，乔尼并不陌生，就在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曾经见到过。

所以，在红龙将头凑到触手团上的时候，他借着爆发的速度出手了。

“玛丽安！”

该死的，她又使用了那种力量！

刚刚才找到应对副作用的办法，可是现在……

这该死的巨龙！

乔尼运起蓝色的斗气，不顾刚才为了赶路而受到创伤的身体，再度加速了血液的流动。

斗气技——沸血爆发！

黑色的雾气在他手中凝结起来，形成一把大剑。

然而黑雾的集结并没有结束，大剑的剑身不断变大，达到了两米多长才停下来。

乔尼拖动着大剑向巨龙冲去。

没有实体的大剑在碰到足够坚硬的物体时会崩碎，但是乔尼并不准备直接上前劈砍。

在来到巨龙身前四五米的距离，大剑突然扬起，狠狠地劈到了地上。

给我离玛丽安远一点！

巨大的冲击波携带着土石岩浆，像地上长出的黑色獠牙，刺向了红龙的颈部。

斗气技——怒炎牙突！

黑雾是比斗气更加高阶的力量，由它发动的技能终于发挥了应有的效果。

红龙的头颈被撞开了，庞大的身躯也向另一边倒去。

祂有些踉跄地往侧面退了几步，这才稳住了身体。

红龙轻轻地晃了几下头，金色的瞳孔深处泛起了火焰。

显然，这同时也激怒了祂。

龙吟再度响起，这次声音里包含的情绪不再是悲伤，而是愤怒。

威严遭到挑战的愤怒！

红龙回过头来，向乔尼张开了嘴，开始后仰。

略微吸气的动作，祂的胸腹鼓了起来，隐隐有红光流转，张开的大嘴里，喉咙深处亮起一团红白色的光芒。

如果多明戈在这里，他就可以看到，原本懒散的元素光点突然受到了一种召唤，开始跃动起来，接着，红色的光粒汇集到红龙的胸腹之间。

红龙的头微微前倾，用力的喷吐！

传说中巨龙的攻击方式，终于再一次重现人间。

龙息！

乔尼仓促之间将巨剑架在身前，黑色的雾气凝成弧形的护盾，挡住喷涌的龙息。

巨大的力量袭来，乔尼感觉自己像被几只比蒙巨兽正面撞上了。

他眼前一黑，口中泛起了一股甜腥味。

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后退了数十米，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光流从弧形护盾的边缘倾泻而过，涌向了乔尼身后的房屋，里面的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直接被淹没了，连同房屋化成了灰烬。

等到乔尼终于稳住脚跟，手上的巨剑碎裂成了黑雾，护盾也开始摇摇欲坠，似乎很快就要碎裂，还好终于挡住了。

他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场景，却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玛丽安！不要啊！”

黑色的雾气前所未有的浓密，仿佛夜空倾倒下来。

红龙将头对准了触手团，又是一口龙息准备就绪。

红热到白炽的光流喷出了，触手团疯狂地扭动着，发出了奇异的光辉，将龙息抵挡在外。

但是，触手终究挡不住龙息的威力，在炽热的光流中缓缓僵硬，变得灰白。

眼看触手团就要在龙息的灼烧下化成灰烬。

光流的喷涌减缓了，逐渐散去。

挡住了！

红龙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东西。

居然敢挑战涅格纳斯大人的威严！

原本应该烧成灰烬的蝼蚁，居然还能在祂面前存活。

难道自己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祂再度吸气。

不要啊！

“嗷——”

乔尼情急之下，一口气冲出来，发出了野兽的嚎叫。

怎么办！

我要阻止祂！

我一定要阻止祂！

停下来啊——

黑雾一直连通着胸前的铜镜，原本是为了抵挡龙威。

而就在此时，铜镜回应了乔尼的意志。

强大的吸力产生了。

黑色的雾气，体内流转的蓝色斗气，全部涌入了铜镜当中。

无声的波纹荡开了。

正在吸气的红龙突然一愣，胸腹鳞片之间流动的红光平息下来。

祂扭头看向了森林的方向。

红龙的双翼扇动起来，愤怒驱散了让祂感到无力的悲伤，

祂腾空而起，朝着迷雾森林飞去。

终于走了。

乔尼全身的能量都注入了铜镜，此时体内一片空虚，他向前挪动了一步，腿一软，倒了下来。

玛丽安！安德鲁！安妮！

他心中呼喊着这几个名字，向触手团的方向爬过去。

此时灰白色的触手团坍塌了，变成了灰烬，露出了里面的三个身影。

玛丽安双眼紧闭，怀里抱着两个孩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乔尼远远看到三人都僵硬地躺着，心缓缓地沉了下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你看，龙息都没有碰到他们……

不会有事的……

乔尼一边爬向那个方向，一边安慰着自己。

但是他爬动的速度却放慢了，眼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泪水。

他害怕碰到最糟糕的那个结果，可是心里又抱着希望。

终于，他爬到了玛丽安的身前。

在触手团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冰冷的气息缓缓逸散，一时之间，如同从夏季来到了严冬。

乔尼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抚上玛丽安的脸。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的动作突然剧烈起来，将玛丽安和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两个孩子的身体也是一片冰凉。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气流从喉间挤出来，只有喑哑的嘶鸣。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又是什么代价？

他突然想起来，在一周之前，自己似乎许下了第三个愿望。

如果仅仅是为了抓住精灵鸟，在自己已经做出了相应准备的前提下，需要修改的轨迹并不多，只需要注入一定的能量就可以了，这是乔尼在这七年里研究得出的结论。

可是，偏偏他对于见到精灵的意念太过于强烈，他心里只想着，不管怎么样，希望精灵能够治好玛丽安。

无形之间，触动了铜镜的许愿机制。

现在想来，从冒险者夺回精灵鸟，一直到自己见到精灵，达成交易，这个过程实在是太顺利了，就像当初他和玛丽安从宫殿里跑出来，居然没有碰到任何守卫！

愿望实现了，接下来，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然而，似乎已经晚了。

都是因为你！

乔尼心中突然烧起了一把火。

他扯开自己的衣服，将胸前缠绕的布条撕裂。

哐当一声，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铜镜掉到了地上，镜面被打磨得发亮，呈亮银色。

他颤抖着拿起这面铜镜。

就是它！

让自己和玛丽安终于走到了一起，让自己一家人得到了安稳的生活，同时也带给了他们磨难和痛苦。

特别是最后一个愿望，居然……

该死的，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啊！

要拿什么都好，从我这里拿啊，统统拿走都没关系！

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他突然哭嚎起来，将手中的铜镜摔到地上，捡起一旁的石块砸上去。

石块和镜面的撞击，发出了当当的声音。

铜镜逐渐弯曲，出现凹痕，但是一直没有碎裂。

砸着砸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乔尼突然想到。

反正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不赌上所有呢？

赌一把，赌铜镜能不能让玛丽安三人复活。

以自己的生命、灵魂，所有的一切，作为代价！

可是，铜镜……

他赶紧把铜镜又拿起来，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石屑和尘土。

此时的铜镜早已面目全非，上面布满了凹陷的痕迹，似乎轻轻一掰就会碎裂。

我……

我怎么这么冲动！

它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用吗？

乔尼呆住了，他捧着铜镜贴在脸上，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由于自己的冲动，他亲手葬送了最后的希望。

突然，一阵熟悉的波动传来。

乔尼颤抖着把铜镜放到眼前，只见整个铜镜像变成了液体一样，泛起了淡淡的波纹，上面的凹槽和裂痕逐渐平复，就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在风停之后恢复了原状。

转瞬之间，铜镜恢复如初。

“哈哈哈哈……”

乔尼突然笑了起来。

有救了！

他举起铜镜，跪坐在地上，将铜镜悬空放在玛丽安三人的身体上方。

我，乔治·里德，在此立下誓愿，只要能救回玛丽安，安德鲁，安妮，我愿意奉上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所有的一切，日月星辰，天地众神为证！

他借用着以往村庄里祭祀的语言，虔诚地祈祷着。

没有反应……

难道要真名吗？

那么，我，安迪·韦尔奇，在此……

念诵完毕之后，无形的波纹终于再度泛起了。

然而，不到一秒就戛然而止。

玛丽安的左手上，绿色的火焰燃起。

火焰顺势烧到了安妮和安德鲁是身上，一股墨绿色的光华浮现，被绿色火焰烧去了。

这火焰……

跟班森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继续思索，眼前僵硬的身躯突然有了起伏。

哐当一声，铜镜又被他丢到了地上。

乔尼抱住了眼前的三具躯体，感觉到寒气逐渐散去，呼吸和心跳也重新出现了。

他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只留下眼眶在发红。

眼前的一切似乎开始变得遥远。

这是……

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吗？

好吧，都拿去吧。

找我就好了，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尼伸手拿起铜镜，手上传来的滚烫感觉让他忍不住松开了。

他将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手指上是冰块一样的冰凉。

乔尼再次拿起铜镜，这次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寒意。

一股寒流爆发了，从他接触铜镜的地方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冲上头部。

对……找我……就好了……

他头一歪，往一边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