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觉得叫‘安东尼奥爷爷’太麻烦了。虽然我有时候也嫉妒伊凡那个老头子，但我也知道，你叫他比较多也不过是因为发音简单。”

“你看看现在的你，为了改进光茧，自己去找了几百种材料，测试保温效果，从初代原型一直研究到第七代。这可不是以前那个连多几个音都懒得读的小懒鬼能做出来的。呵呵……”

汉娜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就算贴在金属的装甲表面也难以消除，她握起拳头，在安东尼奥的胸甲上捶了几下。

“尼斯爷爷——”

“好了好了，再捶下去，我的老骨头就要散架了。”

“叫你笑我！”

虽然口中这样说着，汉娜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抱着安东尼奥。

不过，这样的安静只持续了片刻。

“尼斯爷爷，再帮我看看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像我们之前做的那样。”

“还来？我又不懂机械和神术，之前也没帮上忙。”

“但是您总能给我很多启发，要是没有您，我也无法提出‘光茧’的设想。”

“好吧，我再试试。”

安东尼奥当然知道光茧的创意是这么来的，因为汉娜在研究所的报告上特别写明了这个灵感的来源，这是安东尼奥一生中少有的光辉时刻。

一说到研究，少女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在安东尼奥的怀里蹭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了位于中间的光球前。

“光茧第七代原型，主材料是亲和度为50%的圣晶石，铭刻了‘神恩’、‘圣光领域’、‘禁锢’、‘律令’等神术法阵，每日充能两次，时间为半小时，有效时间为6小时，保温时间为7小时。”

“相比第六代原型，本次改进新增了‘禁锢’法阵用于保证核心内的圣力处于稳定状态，进一步缩短强效时间，以此来减缓失效时间内的温度散失。”

“相对于初代原型，只有链接人清醒状态才会生效的限制解除了，长达14小时的生效时间内温度不稳定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小概率出现的逆温现象也已经杜绝，充能所需的祈祷强度也进一步降低了，支持亲和度20%以上的人参与链接。”

“可是，至今无法解决的问题是，生效时间无法覆盖全天，除非使用储能型圣晶石作为备用能源，或者是地区主教等级的精神强度，这样的话，光茧只是一个奢侈品，根本无法普及。”

“从二代到七代原型的解决思路是，通过增加充能次数进行接力，从而使光茧的保温效果能够持续一整天。但是，六代原型进行的实验表明，以现有的材料和技术，如果通过两次充能强行覆盖全天，那么在生效时间内，保温的效果会出现不可预测的随机波动。”

“所以我在第七代进行了回退，将生效时间缩短为6小时，增加祈祷充能的次数，并增加‘禁锢’法阵保证单次生效时间的稳定性，但同时，也制造了一个致命的缺陷。”

“先不说21个小时的的保温时间之外，需要消耗多少燃料，3次充能时间必定有一次会在夜晚，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充能的效果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造成本次生效时间的不可预测的缩短，在失效时间之内，如果暴露在寒流之下，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冻死。”

说到这里，汉娜抚摸着白色光球，手指穿过光晕层，直接触到了里面的晶石核心。

她抓起晶石核心，用力将它扔进了空地边缘的杂物堆，双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样的话，根本救不了人，甚至还会害死人，在保温时间内放松的身体，更加无法对抗寒流！我真是太笨了，这个问题一直都解决不了！”

汉娜的手很快被一双更加坚实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不要着急，我的小汉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整个研究所里，没有人比你更努力。”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圣灵之眼’的天赋，既然我有了这样的能力，肯定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好了，听我说，汉娜，来，看着尼斯爷爷。”

汉娜终于安静下来，看着安东尼奥，眼里泛着晶莹的光。

“对，就是这样，咱们慢慢来。先整理一下思绪吧。”

“嗯。”

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去凡尔特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吵着要一起去，说是要到因蒂斯参观那边的技术，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启发？”

“唔……那边的技术风格完全不同。我们一直使用的圣晶石技术脱胎于高黎人的魔晶石技术，整个设计风格和理念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霍尔特风格讲究精致恒久，对于材料的选择和配合都有固定的要求，可是因蒂斯那边完全不同，那里只有‘实用’一个标准，极致的实用主义。只要最终的效果能够达成，任何材质都可以使用，关键在于所需材质的特性，而不是材质本身。还有，因蒂斯风格对于外观的处理太原始了，简单、粗糙、直接，不过看久了倒是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看看那些遍布城市的机械管道，就那么暴露在外面……”

汉娜说到了自己熟悉和擅长的领域，一下子精神起来。

眼看话题即将走偏，进入设计风格和美学的领域，安东尼奥有些无奈地打断了她。

“等等，我记得，当初经过因蒂斯的时候，你吵着要住一次‘弗朗德之光’，并且说从中找到了灵感，那是怎么回事？”

“对了，就是这个。因蒂斯的实用主义给了我启发，我们现在使用的光茧核心都是用圣晶石做的，而之前圣晶石又是纯水晶材质，当时的考量是，纯水晶对于圣光的亲和度相对于其他材质更容易控制，并且使用寿命最长。但是……”

汉娜摇动着手指，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们受到霍尔特风格影响走进的误区，谁说光茧核心一定要用纯水晶制作的？换句话说，为什么光茧核心一定要一次用上几十上百年？事实上，核心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如果使用更廉价的材质，那么它的普及性又会进一步提高。从这一点上来看，因蒂斯发明的新材料‘玻璃’就是制作光茧核心更好的选择，坏了换一个就好了。”

“嗯，看来上次让你一起去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那当然啦。不过可惜的是，七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不要灰心，让我想想，嗯……为什么不使用充能型圣晶石呢？任何一个大主教都可以近乎无成本地制造光茧核心，特别是教皇冕下，在两大圣器的加持之下，拥有无穷无尽的圣力。”

“当然是为了普及性啦，虽然在圣卡洛斯帝国，阶级的差别并不像其他国家那么严重，可是受到产量的限制，又有多少人能够用得上主教大人们和教皇冕下制作的光茧核心呢？更何况，光茧的稳定性是至今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普及性……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就算是为了普及，为什么光茧要每个家庭自己充能呢？为什么不让地方的强者集中充能？就像当初的火蛹体系，身为顶级超凡生物的巨龙，只要祂一个就能为圣卡洛斯帝国全境数百个火蛹供能。”

听到这句话，汉娜睁大了眼睛。

她的表情逐渐变化，由震惊转为狂喜。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创新不是完全抛弃旧的体系，火蛹的集中供能模式也可以是智者移植到光茧上。尼斯爷爷，我知道了，哈哈哈哈……我现在就去试试……”

汉娜再次投进安东尼奥的怀抱，搂住他收起面甲的头一阵猛亲。

“尼斯爷爷，我爱死你啦……”

然后，恢复往日活泼的金发少女跳跃着奔向了后殿，那是其他研究人员的工作场所，自她成为光茧的总负责人之后，就独自霸占了整个前殿。

走到一半，汉娜又回过头来。

“但是，如果你和伊凡爷爷再被我抓到服用神恩果的话，我还是不会原谅你们，哼！”

安东尼奥愣住了，他摸着自己有些湿润的额头，看着少女活泼的背影，脸上坚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等等……汉娜……”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叫出声来。

可是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算了，等伊凡那个老鬼取回了圣杯，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早说了，这样的事情应该让我这条老狗去，就像裁判所的徽章那样，我等身为圣神的猎犬，衔着火炬，焚烧异端带来光明，必定不负所望。希望那个老家伙不要出什么问题。”

嘴里念叨着，安东尼奥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僵硬。

然而他的眼里却燃起了火炬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