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辉玥不断用娘亲的叮嘱提醒着自己,强忍着开窗的冲动再次将耳朵抵在了车壁之上,想要将外头的声响再听个清楚。
她隔着车壁听了许久。
在外头的一片嘈杂声中,她听到有人在绝望地嘶喊,她听到有妖兽在不断刨动地面的磨爪声,她听到武器刺入妖兽身体的声响,也听到了妖兽啃咬人体的咀嚼声......但这些众多的嘈杂混乱声响之中,她却还是听不到娘亲的声音......
袁辉玥越是听,心下越是不安,不好的猜想不断涌现心头。
为何外头没有娘的声音?这次的妖祸貌似非常棘手,娘此刻是不是遭遇不测了?信号弹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支援前来?......
当靠近马车的方向再次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时,袁辉玥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马车的车窗开出一条小缝向外看去。
此时马车外的场面有些混乱。
几种不同的妖兽混作黑压压的一团,与队中的兵卫们缠斗在一起,马车的不远处,一个昏迷的陌生女孩躺在那里。
在那女孩身旁,有个手执火箭筒的私卫在将遇到妖兽群的信号弹不断往空中发射,信号弹爆炸的烟尘与妖兽血、人血混杂,将地面染得斑驳。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另有十几个穿着陌生铠甲,被妖兽啃食得残缺的人体。
林云洛不认得那些铠甲的样式,猜想着这些人应该是那女孩的护卫,心中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护好大人和小姐!”忽地,袁辉玥听见一声私卫队长的嘶喊。
她顺着嘶喊声看去,在私卫的中心找到了娘亲拼杀的身影。
自己印象中总是温温柔柔的娘亲此刻面上满是肃杀,手中长剑朝前挥砍不止,手腕翻动间便让面前的妖兽身上都挂了彩,踉跄地匍匐在地,再没有了一开始张牙舞爪、凶残可怖的模样。
虽然对娘亲此刻的样子感到有些陌生,但确认了娘亲无事,袁辉玥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她放松之余,余光扫视间又注意到了远处滚滚的黄沙。
这不知是敌是友的来者,将她刚刚落地的心又再次提起。
那黄沙掀起之处离他们的位置太远,袁辉玥看得并不真切,不知那是看到信号弹赶来救人的寻路队伍还是新的妖兽。
她眯了眯双眼紧紧盯着远处那一抹黄沙翻滚之处,入神之下不由将车窗的小缝开得大一些,微微探出头去想看得清楚些。
这一探头,竟被被马车稍远处的一只越甲兽发现了她的气息。
越甲兽最爱食用孩子的皮肉,此刻嗅到了马车中有儿童的气息,蹬起蹄子就往马车的方向冲来。
手持长矛的私卫们忙去阻拦,却被亢奋的越甲兽几脚踹开。
袁辉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一探头,半个脑袋已经超出了马车中阻隔气息法阵的保护范围。
这马车原本有着阻隔车内人气息的功效,但只要一离开这法阵保护的区域,原本受法阵阻隔的气息便会向外泄露,立刻就会将车内人的存在暴露出去。
她心中又惊又怕,后悔不已,赶忙退后几步,将马车的车窗再次关紧。
可气息已经暴露,哪怕她退回马车之中的速度再快,也已经是无济于事。
越甲兽并没有因为袁辉玥关窗的举动停下脚步,反倒愈发亢奋,更加气势汹汹地往马车冲撞而来。
“玥儿!”离马车近些的林云洛见此一幕惊得怛然失色,目眦欲裂地往马车的方向冲来。
林云洛冲得太快。
她顾不得周身被妖兽攻击波及挂的彩,几步窜至快冲上马车的越甲兽面前,大力挥剑刺去,可她挥下的一击却被越甲兽身上厚厚的兽甲卸去了大部分力度。
此举不仅没有拦下越甲兽庞大的妖躯,反而激怒了本就亢奋的越甲兽。
只见这只浑身鳞甲的巨兽上身高高扬起,嘴中喷出一声烦躁的怒吼,一个甩头就将林云洛撞到了车舆之上,发出“砰”的一声。
林云洛嘴角溢出鲜血,胸口的阵阵闷痛令她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她勉力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中清楚自己的武器其实并不适合与越甲兽作战,但爱女就在自己身后,林云洛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肯让。
她不顾撞击的伤痛,颤抖着站起身子持剑继续挡在马车前。
周遭同样手持长剑的兵卫也一拥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越甲兽的前进的路线,却都被它大力甩开。
这越甲兽似乎彻底被激怒了,双蹄一拍地面就要再次朝林云洛冲来。
外圈手持长矛的私卫早已察觉了后方的不对劲,正向着马车处匆匆赶来。
但一切似乎已来不及,暴怒越甲兽庞大的身躯几下便已冲到马车前,对着林云洛张开了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咬碎她的半个身子。
林云洛自知退无可退,干脆将剑尖直指越甲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想在临死前将这头猛兽重伤,为女儿的逃生拖延一些时间。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细长的长矛从林云洛身后猛地刺出,深深扎入了越甲兽的咽喉。
尖锐的矛头将那巨兽的咽喉撕裂,痛得它整个身子后仰起来。
趁着越甲兽受伤的这一瞬,赶到的长矛私卫们顺势几下将其咽喉刺穿,护住了身受重伤的林云洛和袁辉玥。
“娘亲!娘亲您没事吧?!”见事态得到控制,袁辉玥来不及从掷出长矛的紧张、亢奋中抽离,便颤抖着双手抱住了娘亲因脱力而下滑的身体。
见娘亲一向齐整的鬓发已乱,如今面色苍白之余口中还不断溢出着鲜血的样子,袁辉玥蓦地红了眼睛:“是玥儿不好,玥儿不该不听娘的话开窗的......呜呜呜......”
林云洛费力地偏过头向自己身后看了又看,并未发现有除了女儿之外的其他人影。
这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长矛是爱女所掷,一时既吃惊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