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人按照赶在辰时之前,来到后院集合。
院中已经站满了人,不过杂役和旁读书童的衣着是不相同,一眼就能区分阵营,三人走到旁读书童的那一队,依次排好。
辰时整,李叔没有过来,派了他的仆从宣读一份手写的工作清单。那仆从拿着清单,先从杂役那一队开始分配工作,随后再到旁读书童这一队。
余田仔细听了一下,发现杂役人多,但分配到的工作都是一些简单轻松,而旁读书童的工作却是那种精细活,干得好是你应该做的,干不好就是你自己的能力有问题。
同样是扫地擦桌子,杂役会被安排在大院,厨房,而旁读书童则是在藏书室这样重要的地方,一点失误都不能存在。
轮到余田的时候,他被分配到经文阁打扫,而乔敦业和温大年则被发配到去画像馆打扫。
一连三天,余田都在经文阁五楼打扫卫生,经文阁平日里都有安排杂役维护,整体卫生尚可,不算太麻烦,就是比较耗费精神,心里一点都不能放松,毕竟经文阁的藏书,都是孤品。
第三天的下午,阳光正好,温暖地洒在地上。
在经文阁五楼打扫的旁读书童,只剩下余田一人,真是难得的独处时光!可以稍微放空一下大脑,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余田放下扫帚,抬手接住这一束光,他握拳抓住阳光,又松开拳头伸平手掌,感受阳光舒舒麻麻的能量。
“你就是这样打扫卫生?”陌生的声音。
余田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身材高大,身姿笔挺,脸上带着镂空钩花的虎纹面具。
他心里暗道不妙,这人什么时候在这里了?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看来,这人武功在自己之上。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惊讶,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虎脸男:“看你的衣着,不像是被安排过来打扫的人,你应该不知道,我连续三天都在这里打扫。”
余田将视线投向窗外,楼下的院子里面,不少旁读书童和杂役手里拎着打扫的工具,来来往往。
为了迎接所谓的贵人,他白白浪费三天时间,早出晚归,幸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然,他可没有这么好态度对这个陌生人。
虎脸男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又好听:“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刚刚看着一团光,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提步走向余田,不疾不徐,他学着余田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我刚刚在想,我在这经文阁待了三天,看见一束光都觉得灵动有活力。”余田面无表情地回答。
虎脸男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最近心情不好?”有时候,拿自身与静物比,可以反映出自身的想法,他刚刚看到余田握住阳光地神情,他是有些惆怅。
余田不语,心想着,我和你才第一次见面,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交心相谈。
虎脸男见余田沉默,不由地转头看向余田,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余田为何不回答。
余田避开他的眼睛,出于礼貌地回答他:“我去检查卫生了。”
说完,转身去做最后一遍的检查,以防有遗漏的卫生死角。
虎脸男跟余田身后,亦步亦趋。余田没兴趣与之多谈,也不想多管,卫生检查结束,他拎着扫帚下楼。
虎脸男没有跟上,他看着余田走下楼,一直没有与自己交谈。他眉头微蹙,思索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得罪人了。
虎脸男眉头皱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重要事情。
“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吉安急匆匆朝虎脸男跑去,心想着总算把人找到了,不然,自己少不了一顿揍。
虎脸男疑惑地看着吉安:“你是谁?”他心里给出的答案,眼前这个人,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吉安听闻,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爷,咱们就别开玩笑了,我是吉安呀,你的贴身侍卫,这里不安全,咱们回房间去,慢慢聊!”
吉安心里再着急,也不能把两人的行踪暴露了。
他心想着,爷上次出任务,磕伤了脑袋,昏迷数天,他不过是出去端碗药的功夫,再回来,房间里就没人了,幸好附近都有暗哨,他顺着暗号一路追来,总算把人找到了。
这人是找到,可爷居然不认识自己了!这可怎么办啊!
虎脸男听到吉安喊自己爷,心里会有一种熟悉感,他细细观察吉安的反应和神情,暗中确定吉安是值得相信。
他点头,答应吉安回房间再详谈。
即使虎脸男失去记忆,但本能的反应是不会欺骗人,虎脸男凭借着直觉的指引,回到了最初醒来的房间。
吉安在后面追着,心里暗暗感叹,爷虽然失了记忆,但他收获了武力!瞧这速度,十个吉安都赶不上!吉安以后还怎么当爷的贴身侍卫!愁啊!
虎脸男很快就回到房间,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看到吉安。他只好坐在房间的茶几旁,随手翻起一个茶杯,倒上茶水,静坐等候吉安。
两杯茶喝完,吉安终于赶到房间了。
吉安大步走近,坐在虎脸男旁边,急忙向虎脸男询问:“爷,你还记得那天进了密室,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虎脸男回忆了一下,脑子一阵刺痛,他扶着额头,眉头紧皱:“想不起来了。”
吉安见状,也不好再追问了,只能等爷自己慢慢想起来,到底是怎么磕伤脑袋,那天在密室里面,到底有没有其他人?
他安抚道:“没关系,爷先把身体养好,密室的事情,总会想起来的。”
虎脸男嗯了一声,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但他心里却很排斥这种感觉,这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握的感觉。
而另一边,余田走出经文阁,看见虎脸男没有再跟着自己,心里倒是放轻松了。毕竟,一个武功比自己高的人,莫名其妙跟着自己,既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又打不过人家,余田心里总会不踏实。
路上人来人往,除了杂役和旁读书童,余田隐约觉得这段回去后院的路上,似乎多了一些不同寻常,哪里有问题呢?
余田放缓脚步,留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终于发现了问题。路边有的树上,新刻了符号,上面虽然被抹上了一层黑泥,但细心观察,还是能发现端倪。
这样的刻符手法,特别像娘亲说的,朝廷暗卫独有的手法。余田疑惑,这里是书院,按理说,朝廷暗卫是不应该出现。
不过,好奇心害死猫,余田只能暗暗告诫自己,提高警惕,处处留心,不要落入陷阱,也不要多管闲事。
其实,如果他真的顺着树上的符号走去,就会发现这些符号最终指向的地方,就是经文阁。这符号是书院的暗哨留下,给吉安找人的指引。
晚上,余田披着薄外套,端坐在书桌旁,左手压着字帖,右手握着竹片在沙盘上写字。
烛光微弱,余田眼睛微眯,费力地分辨着字形走势,而后,他无奈地轻轻叹气,放下竹片,将字帖举起,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企图能够更加看清上面的字。
耳边是温大年平缓地呼吸声,温大年这三天可卖力了,嫌弃乔敦业速度慢,他把乔敦业那份活也接来做了,余田特别羡慕,可惜当时没有把他和温大年分配在一起。
这三天晚上,温大年吃过饭,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倒是给余田提供了难得安静学习的时间。
借着烛光,余田仔细研究着字帖,抛弃自己的字迹,重新学习和临摹另一个人的字形走势,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余田眼睛乏累,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眼睛稍微舒服一些后,他站起来收拾桌面,将字帖放进布袋里,沙盘抖平放于一侧,拿起帕子擦手,最后吹灭烛火,回床休息。
躺在床上,余田不由想起下午遇见的那位虎脸男,看他的气质,既不像是书院的教书先生,也不像是学生。他心想着,下次找机会问一下温大年,以温大年这样武痴,应该知道一些信息吧。
想着想着,余田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余田恢复了以往的作息,吃完早饭后就去教室上早课,教室里零散坐着三五人,余田看了一眼,周宽没在教室里。
他心中暗暗庆幸,自那日周宽提醒他之后,余田就一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周宽,他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周宽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余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自顾自的拿出字帖继续研究。不一会儿,曹夫子进了教室,他扫看一眼今天来上课的人,他没有说什么,拿出书,敲了敲桌子,清清嗓子,开始上课。
余田见状,收起了字帖,拿出书跟着曹夫子的节奏,仔细听讲。
早课结束,曹夫子把余田留下来单独说话。简而言之,就是鼓励余田好好努力,不要轻易放弃。
余田听闻,心中感动,他起身深深地鞠躬,感谢曹夫子。
待余田离开后,曹夫子看着余田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喃喃道:“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贤文书院,斋舍
余田吃完饭,他回到斋舍,又开始钻研书上的学问,专心致志,都没有发现乔敦业和温大年走进房间。
温大年准备走过去跟余田打招呼,却被乔敦业用扇柄制止了,乔敦业微微摇头,示意温大年不要打扰余田。
两人默默走向另一侧,低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