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跑堂的阻拦,裘姐快步走到朱老七身旁坐下,她拍着桌子,厉声质问朱老七:“朱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朱老七一改之前卑微的态度,语气轻蔑,“我摆明就是在过河拆桥啊!”
裘姐难以置信地看着朱老七,她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朱老七投来轻视的眼神,不愿理会裘姐。
他这样的态度惹恼了裘姐,裘姐眼神凶狠,阴沉着脸,警告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和你在同一条船上,我手上有你的把柄,我要是出现意外,你也不会好过!”
面对裘姐企图鱼死网破的威胁,朱老七没忍住,呵呵笑出了声,他仔细欣赏着裘姐这副失态模样,心中好痛快。
往日裘姐自诩手握朱老七的把柄,就对朱老七呼来喝去,根本没有把朱老七放在同等位置尊重。
朱老七为了组织的大业不得不向裘姐低头三分,现在裘姐已经没有价值了,朱老七自然不需要再捧着裘姐的高高在上。
“朱老七,你傻了啊!”裘姐恼羞成怒,骂道。
自己是在威胁他,朱老七居然笑了!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手上的把柄吗?
平时,只要裘姐暗戳戳地拿着把柄威胁朱老七时,不管两人发生当时有多大的不愉快,朱老七都一定会立刻示弱。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朱老七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位跑堂推开房门,他手上端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般大的木盒,木盒外表雕刻了繁复且精致的纹路。
托盘放在朱老七旁边的桌子上,跑堂俯身在朱老七耳边低语几句,朱老七听完后,嗯了一声,眼底笑意铺开,他挥手示意跑堂退下。
待跑堂离开房间后,朱老七将托盘推到裘姐面前,示意裘姐打开上面的木盒。
裘姐不明所以,但她不想在朱老七面前丢脸,让朱老七误以为自己怕了他。
她微微抬起下巴,斜着眼睛看着朱老七,说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吗?”
朱老七缓缓说道:“我们好歹共处了这么长时间,离别前,我送你一份大礼,怎么,向来胆大的裘姐,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
裘姐最讨厌就是别人贬低她,她不客气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朱老七顿时觉得更兴奋了,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裘姐打开木盒后的表情。
他假装苦恼的样子,说道:“巷口有一间二进宅子,听说是徐家赶出来的秀才买下,这秀才一点都不安分,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还企图去管我的事情,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去找他好好算账了。”
裘姐脸色煞白,心一下子就跌入谷底。
她知道早晚会有逃亡这一天,所以她提前做好了打算,两个月前就开始变卖了大部分的家当,折算的钱财以及朱老七的把柄,一并交给了秀才,并叮嘱他先离开库满城,自己晚几天会去找他。
她亲眼看见秀才在两天前离开了库满城,可是,朱老七话里的意思,秀才似乎是落入他的手上了。
朱老七很满意裘姐的反应,他继续说道:“秀才刚见到我的时候,态度很嚣张啊,说他手上有我的把柄,我让人砍了他一只手臂,他立刻就焉了,二话不说,就供出来是谁,将我的把柄交给他,你猜,那人是谁?”
“朱老七,你到底想要什么?”裘姐不愧是当过大管事的人,她很快就稳住心神,冷静下来,开始与朱老七谈判。
裘姐一下子又恢复起平时冷静的模样,这让朱老七感到有些失望。
“裘姐,你的眼光不行啊,那秀才摆明就是贪图你的钱财,你还上赶着送钱,我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他就立刻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你身上,只求留他一条生路,”朱老七缓缓打开托盘上的木盒,“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木盒揭开,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心脏!
裘姐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朱老七居然将秀才的心挖出来了。
“你,你居然杀人!”裘姐强装冷静地说道,她想要稳住自己的气场,不露出破绽,可她一开口,声音就止不住颤抖了一下,暴露自己已经心慌的状态。
因为朱老七平日里总是笑容满面,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会动刀见血之人!所以裘姐才会感到惊讶,她担心朱老七会把刀刃对准自己,她现在只想立刻离开百事通。
“裘姐,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刚才若是乖乖离开,最多就是吃些苦头,但性命无忧,可你一定要上来二楼找我,那我就不能让你活着走出这个房间了。”朱老七犹如一条披着和善外表的毒蛇般,愉悦地欣赏着猎物死去前,拼命挣扎的样子。
这时,裘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心里很后悔自己的鲁莽,使自己陷入了死局,更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看清朱老七的真面目,与蛇共舞,如今可能会葬身蛇腹。
朱老七一点都不担心裘姐会逃跑,他早就在房间里面点了熏香,若是平时,裘姐早就发现不妥,可今天不一样,裘姐赶着时间离开库满城,她心乱了,就失去了敏锐的判断力。
朱老七坐下来与裘姐啰嗦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让裘姐无意识地吸入大量的熏香,他就想看着裘姐想要求生,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裘姐想要站起来,可四肢似乎像是挂上了沉重的石头,动弹不得。
“你做了什么!我怎么动不了!”裘姐现在连说话都有些迟缓,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十分害怕,她知道,一定是朱老七捣鬼,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她现在只能用哀怨的眼神,乞求朱老七放过自己。
朱老七笑容狰狞:“裘姐,你这么快就认输了吗?”
“真是太无趣了。”朱老七略感遗憾地摇摇头,裘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游戏才刚刚开始,裘姐就求饶了。
朱老七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早点送你去和那秀才团聚吧!”
他拿起一把匕首,在裘姐身旁转悠,不时对着裘姐比划,思考着先从哪里下手,他把匕首对准裘姐的肚子,准备开膛破肚。
刀锋划破裘姐的衣服,刺入血肉,裘姐能感觉到冰冷的匕首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游走。
朱老七特别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不管是裘姐身上不断流淌的血,还是裘姐垂死挣扎的模样。
这时,房门被暴力推开,跑堂匆匆跑来,神色慌张,他朝朱老七跪地说道:“外面突然闯进来一批人,扬言要找裘姐,我们的人快要挡不住了。”
朱老七听后,并不觉得意外,他将匕首随意放在桌上,对裘姐笑道:“裘姐,后会无期。”
他按动房内机关,迅速从一条密道中离开房间。
裘姐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她虽然不能动弹,但她仍然能感知疼痛,感知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冷,她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她万万没想到,今天早上随口说说的理由,居然成真了。
她现在真的时日无多了,她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库满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裘姐很后悔,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孝顺父母,甚至刻意疏远父母,不愿与之亲近。
她虽然是徐家的家生子,但她的父母一直都尽其所能,为裘姐谋求最好的出路。
徐家的家生子有很多,为何偏偏就选中裘姐,留在徐巧身边当她的贴身丫鬟?这都是徐家看在她父母忠心耿耿的面子上,才给了裘姐一个机会。
徐巧是徐家的当家人,裘姐作为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自然会受到厚待,甚至可以脱离奴籍,当一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子,后代再也无须仰人鼻息过日子。
裘姐自然知道父母用心良苦,可她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她没有遵循父母的安排,而选择自己闯出一条路,这本没有错,她想让自己过上更舒服的生活,这也本没有错。
可惜,她没有守住本心,她在名利场上迷失了自我,越来越贪心,这才造就了如今的结局。
裘姐明白的太晚了,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补救,有些错误一旦发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徐巧进房间的时候,看见裘姐脸色煞白,整个人无精打采,身上还流淌着许多血,她立刻吩咐手下去请大夫。
她跑到裘姐身旁,努力提高音量提醒裘姐:“裘姐,你不要睡啊,婶子还在家等着你呢!”
裘姐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当她看到徐巧出现的时候,她以为又是幻觉,听到徐巧的声音后,她才确定这次是看见真人了。
她突然就恢复了力气,嘶哑着说道:“巧儿,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太贪心了,才造成今天的结局,布行的事情,我爹娘并不知情,你别怪罪他们。”
“我知道了,婶子和裘叔都在家等着你,婶子还煮了你最喜欢的菜,我们一起回去。”徐巧声音有些颤抖,她走近裘姐之后,才发现她的伤情很严重,腹部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即便大夫医治及时,裘姐也活不长时间。
裘姐笑了笑,说道:“娘的手艺一向都很差,难为阿爹以后要一个人受苦了,我要葬在最高的山峰,那里,能看到家。”
她突然想起了朱老七,裘姐一把抓住了徐巧的手臂,声音变得尖锐,说道:“朱老七,朱老七,杀我,他是千足虫的人,你一定要小心,他是条人面毒蛇,你一定不能被他骗了!”
“你一定要记住!要记住!”
裘姐所掌握的朱老七把柄,就是知道朱老七是千足虫组织的成员,她虽然没查到这个组织的信息,但每次提及,朱老七都会表现出弱势的姿态,不愿意裘姐泄露出去。
裘姐说的这几句话,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生机,她面目狰狞,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没了气息,纵使眼里的光彩消失,她仍然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徐巧抬起手,手掌捂着裘姐的眼睛,说道:“裘姐,你放心,我记住了,婶子和裘叔那边,我会替你看照看一二。”
松开手后,裘姐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徐巧吩咐手下取来白布罩在裘姐身上,不让旁人看到裘姐死后的容颜,给她留下一份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