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祥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上班,护肤品公司那边,监督部门的人就直接找上门了。
昨天网上爆出问题之后,苏天祥已经第一时间通知这家子公司进行整顿,还从总公司派了人过去盯着。
可对方来之前,他们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好像主打一个让人措手不及,实在叫人心里不安。
苏天祥正发愁,连锁餐厅那边的负责人也打电话来报告,食品安全卫生监督局突然上门来检查!
依然是接到投诉举报,所以突击检查!
紧跟着是他们正在开发的那个楼盘
哪个公司经得起这样的检查?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总能揪出来,然后再放大!
苏世勋原先还对父亲舍弃妹妹这件事颇有微词,可是随着苏氏集团总公司及各个子公司、分公司纷纷被有关部门临时突击,他也顾不上苏若菲了。
苏天祥焦头烂额,会议一个接一个的开,这头没解决,那头又爆出问题,简直就跟打地鼠一样,还是永动机做能源那种!
再这么下去,股东们肯定要求更换董事长,也给他来个弃车保帅。
苏天祥有火没地方撒,只得逮着儿子苏世勋就一通强劲的输出,骂得苏世勋怀疑人生。
苏世勋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跟自己父亲争输赢了,只想赶紧解决问题。
可要解决问题,谈何容易?
他们就相当于一头羊羔子,不幸落入了群狼环伺当中,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伤筋动骨都是轻的,搞不好连命都要丢掉。
更要命的是,他们连幕后操控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去找沈佳音!”苏天祥突然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苏世勋也像是大热天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清醒了。
对!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沈佳音而起,她就是症结所在,她肯定什么都知道!
“然后呢?”苏世勋问。他是真的不知道。
从菲儿和母亲的话就足够清楚,沈佳音恨他们,恨苏家所有人!
一个以搞垮苏家,让他们后悔莫及为目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她反过来帮他们吗?
“然后不管用什么手段,想办法把事情给弄清楚了。如果真是她在搞鬼,那就想办法让她收手!”
这个,苏世勋当然知道。可是——
“爸,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听我的?她连妈的面子都不给!”
“那你就跪下来求她!”苏天祥气急败坏地吼。
苏世勋眉头深皱:“那能用有吗?”
“那你说怎么办?意思是,让我去跪下来求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就算你肯跪下来,我也不认为有用。”
苏天祥气得抓起桌上的笔就直接砸他。“闭嘴!你都没试,怎么知道没用?”
苏世勋没办法,赶紧从董事长办公室离开,然后掏出手机给沈佳音打电话。
连着数次都是“在通话中”,他才猛然意识到,沈佳音这是把他拉黑了。
无奈之下,苏世勋只得用余跃的手机,立马就通了。
“喂,你好?”
“沈佳音,我是苏世勋。”
苏世勋做好了沈佳音立马挂电话的准备,事实也确实如此。
沈佳音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挂了电话。
苏世勋再拨打,余跃的号码也已经被拉黑了。
他又试着用其他人的手机拨打,全部被直接按断,然后拉入黑名单。
不得已,苏世勋只好给叶姝妍打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沈佳音出门办事了,不在老宅。
苏世勋甚至怀疑,叶姝妍是不是得了沈佳音的嘱咐,所以撒谎了。
事实上,沈佳音确实出门了。
刘鹏宇家的批建手续下来了。
沈佳音以为他要跟自己商量重建的事情。结果到了那才发现,除了刘鹏宇,还有两个陌生人。
他们衣衫简朴,面容沧桑,眉宇间带着愁绪,神情有些带怯。
如果沈佳音没看错,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
看到沈佳音,他们明显很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
再看刘鹏宇,神情也不那么自然,还有点不敢看她。
沈佳音略略思索了一下,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不出所料,他们只怕也有一个生病的孩子。
“骄阳,这个、我……”刘鹏宇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知道这对沈佳音来说有点强人所难,却又做不到狠心拒绝那对夫妻,因为感同身受。
看着紧张兮兮的三个人,沈佳音也不忍心,只得说:“先坐下来再说吧。”
那对夫妻于是十分拘谨地坐下来,只坐半边屁股,腰杆子努力挺直。
刘鹏宇要放松许多,毕竟他跟沈佳音已经很熟悉了。
沈佳音端起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那对夫妻更加不知所措了,只得连声说谢谢,却因为喉咙发紧,都快成气声了。
沈佳音不知道刘鹏宇怎么跟他们说她的,以至于如此紧张。
“骄阳,我——”
沈佳音给他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的问题,回头再跟你算账。”
刘鹏宇感同身受,无法拒绝,想帮助对方,沈佳音可以理解。
可他在电话里不说清楚,这相当于突袭,她不喜欢。哪怕他是担心她会拒绝,或者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也不能开这种先例。
刘鹏宇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沈佳音看向那对夫妻。“你们是两口子吧?”
男人猛点了几下头。
倒是女人过了最初的紧张后,似乎没那么拘谨了,回答说:“是。我叫李桂芳,他叫易伟光。我们有个儿子,叫易风,今年17岁。还有个女儿,叫易雨,今年13岁。。”
沈佳音点点头。“你们是干什么的?”
“他是火箭快递的快递员,专门做大件物品派送的,一个月拿到手大概有一万块。我在制衣厂上班,因为要照顾孩子,有空的时候才去,按件算钱,一个月收入大概六千。”
“有空才去,还能赚六千?那很厉害啊。”
李桂芳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我从小就喜欢做衣服,在制衣厂做了很多年,比较熟练。我跟老板也很熟了,他信得过我。我买了一台旧缝纫机,有时候不方便去厂里,也可以拿回来在家里做。”
沈佳音估摸着,她没少在深夜挑灯夜战。
“你只会照着设计图做衣服?还是自己也会设计?”
李桂芳摇摇头。“我没有学过设计,但我有时候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孩子做衣服,他们的同学也觉得挺好看的,有时候会让我帮着做。”
就是没有系统学习过,但极有可能有这方面的天分。
事实上,很多人终其一生,真正的天赋都没有被挖掘出来,着实可惜。
“那你们今天来是?”
李桂芳看了一眼丈夫,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我们的女儿患有法鲁氏四联症,是个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10岁前她已经做过4次手术。病情还算稳定,医生说如果16-20岁不发生病变,就算是康复了。”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一下,似乎在判断沈佳音的反应。可沈佳音太平静了,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努力还当年欠下的债,已经快要还清了。可是.可是前些日子,我儿子突然被检查出颅内动脉瘤,必须尽快手术。所以.”
麻绳专挑细处断。
生活总是这样。
李桂芳突然推开椅子,直接跪了下去。
易伟光见了,也赶紧跟着跪下去。
“沈小姐,求求你帮帮我们,救救我们的儿子吧。你放心,我们只是借,跟刘兄弟一样,只是借。而且我们保证,我们一定会还的。我儿子很懂事,成绩很优秀,只要他身体没问题,等他大学毕业,如果我们没能力,他也会还清的!”
最终,沈佳音答应明天给他们答复。
夫妻两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先走了。
他们一走,刘鹏宇就紧张了,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
“你有过同样的心情,所以你想帮他们,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该搞突袭,明白吗?”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振兴武馆马上要原地重建了,你还要开中医馆,还要投资成鸿冰他们拍电影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其实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是同是为人父母,也经历过那样的焦虑和绝望,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也得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要是掏不出这笔钱来,只能拒绝他们,那见了面岂不是更糟糕?”
“是我的想法有问题,对不起。”刘鹏宇低下了头。
沈佳音见他意识到错误,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他儿子的情况,我是在颅内肿瘤病友群知道的。但我算是认识他们,因为他们租住的房子就在我们村里。”
“病友群?”沈佳音还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刘鹏宇无奈地笑了一下。“是的,群里全都是得同一种病的病人或者家属。大家凑在一起,既是互相交流治疗信息,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消除恐惧,寻找心理安慰。”
说着,刘鹏宇打开那个微信群的聊天界面,递给沈佳音。
沈佳音没看聊天内容,只是瞥了一眼人数。“这么多人!”
“是的。这还只是其中一个,肯定还有很多像这样的群,也有很多没有进群的。”
沈佳音沉默不语。
纵然是太平盛世,需要帮助的人还是很多。饭可以少吃,衣可以少穿,可病不能不治!
这么多人,光靠她自己,只怕是有心也无力。
“如果自己人脉很广,或者上了新闻,可以通过筹款平台很快就筹集到这笔救命钱。可大多数人是普通人,就算认识一些人,也跟他们日子紧巴巴的,帮不上多大的忙。等不到帮助,就只能等死!”
等不到帮助,就只能等死!
沈佳音被这句话刺得心脏一顿。对那些穷苦家庭来说,现实确实就是这么残忍。
刘鹏宇提到的平台,沈佳音也知道。
只是这些平台审核并不严格,出现过好多次受捐赠者有车有房产,还拿着捐款去旅游买奢侈品的事情,所以大家对它们信任度越来越低了。
就像刘鹏宇说的,如果没有媒体参与,最后拼的就是求助人自己的人脉关系,普通人是筹不到多少的。
但沈佳音不得不承认,这应该是最快的筹集方式了。如果把审核的漏洞补上.
在回肖家老宅的路上,沈佳音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直到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
老宅有专门的地下车库,肖家人的车一般都停在车库里。
如果一会儿又要出去,或者是亲戚朋友上门来,停留时间不长的话,一般把车停在院子里那个停车坪上。
这会儿停车坪上停着的那辆车,沈佳音认得,是苏世勋的。对此,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莫名有点心烦。
苏世勋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找上门来。同时,也正好借机试探一下,老太太知不知道这回事。
可是一对上沈佳音那双眼睛,苏世勋就感到既尴尬又羞耻。
他曾经嫌弃万分的人,现在却要主动向她示好,甚至求她,心里的滋味别提有多复杂了。
想到那个病友群的事情,沈佳音就不想在苏家人身上浪费时间,当着老太太他们的面,半点脸也没给苏世勋。
“我劝苏总最好不要白费口舌,否则就是自取其辱。我和你们苏家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世勋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你在怪我们。”
闻言,沈佳音轻笑一声。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不是很正常吗?苏总难道总不会天真得以为有人伟大到以德报怨吧?对了,苏总知道,以前那个沈佳音是什么时候被你们杀死的吗?”
这个话,苏世勋根本不能接。
沈佳音明显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她落马受伤那天。她躺在重症监护室内,医生一度下了病危通知书。而你们,从头到尾只站在苏若菲那边指责她,没有过一句哪怕是虚情假意的关心。因为在你们心里,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亲人。”
上一次,沈佳音还夹带着些许原主的委屈情绪。
今天,她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仅有的一点情绪,只是厌恶。
“也就是说,那个跟你流着一样血脉的沈佳音已经死了。苏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个跟苏家毫不相干的人。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的。”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可人家未必肯信。总想着装模作样哄两句,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甚至摇尾乞怜。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你要报复我们,让我们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