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按照习俗一般是不登门给人拜年的。

沈佳音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去街上体验一下过年的气氛，然后再去锦城各个烈士墓看看。

肖长卿知道她的计划之后，非要跟她一起。

沈佳音说服不了他，于是一个人的出行计划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行动。

锦城作为一线大都市，很多年前就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炮竹了，只在特定的节日里由政府安排在特地的地方燃放烟花。

这个规定确实有利于环境空气，却让过年过节的气氛淡了许多。

因为外来务工人员都回老家过节了，锦城的大街小巷一下子空了下来，哪怕是大年初一，街上的人也没有很多。如果不是处处可见崭新的对联、窗花和年桔，你都不觉得这是最为隆重的春节。

“你猜。”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给予肯定回答。

肖长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一个大男人，却像个泼妇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不停地咒骂自己的外甥女。

谭玉兰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自然不会一声不吭地由着殷佩文骂他。作为女人，在撒泼骂人方面天生占据优势，几次气得殷佩文差点背过气去，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他早知道谭玉兰跟村里那些男人不干不净，以前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他自己也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大家半斤跟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三少！”

得到了确切答案，周沫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成了肖霁昀心尖上的人，以后沈佳音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继续苦哈哈的，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殷杰生作为表哥却很清楚沈佳音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

这般的乌烟瘴气，同病房的人实在忍无可忍，几次向护士投诉他们，甚至要求换病房。

不可能的，肯定是她幻听了。对，她太想知道这个娇娇到底是谁，所以幻听了。

殷杰生也被他们吵得头疼，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他索性将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刷自己的手机去，随他们怎么吵。

“娇娇，我是替你宣示所有权。”那个女人对他的企图都写到脸上了，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直到发现肖霁昀的目光一直落在沈佳音身上，周沫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继而后知后觉地记起，他刚刚喊的是……

她挤出一抹极度不太自然的笑容，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音音，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小名叫娇娇啊？”

大过年的，一家四口只能在医院里过，也是够郁闷的。

李月蓉则负责照顾殷杰生。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现在他不行了，这事儿就不公平了，谭玉兰再跟野男人勾搭在一起，他自然就受不了了。

那个人，竟然真的是沈佳音！

可只要想到肖霁昀对沈佳音厌恶之极，对自己只是冷淡一点，周沫心里立马就舒服了。

沈佳音立马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他发微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突然发现，沈佳音真的是当今娱乐圈难得多才多艺之人。演戏、武术、骑马、跳舞、女扮男装、男声……现在连书法都这么出众，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明明不久前，她们的处境还是半斤跟八两，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而周沫提这个，多少有想看沈佳音笑话的意思。

“还远远不够。”

但细节问题，就没必要对他人，尤其是周沫说道了。

可现在肖长卿过来了，还没事儿就缠着她，又是献殷勤又是耍无赖，要说她完全无动于衷，那定然是骗人的。

一定是这样！

“不是。他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了，一会儿就回来。”

“真的做梦都不敢想。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简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啥都觉得稀奇，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在有人的时候还端着点，独处的时候就开始放飞自我，很突然的发出惊呼声，好好的会突然掉眼泪。坐在车里也是，所以那时候刘叔总忍不住在后视镜里一直看我，感觉像看一个傻子。”

周沫一点都不想让他们走，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让人留下，只能顶着一脸快哭的表情望着他们成双成对的背影。

老太太把她拉扯大都够呛，哪里有什么余钱送她去学什么兴趣班特长班？就算有那个钱，那个死丫头也得有那个资质才行！

可那些对联，殷杰生也仔细看了，就算他不懂书法，也看得出来确实写得不错。

沈佳音有些感慨地开口：“还是我们那个时代更有过节的气氛，对吧？”

可她从昨晚一直苦等到现在，那条微博依然没有被删掉，说明一切都是真的。

随意聊了一会儿，周沫突然问她：“音音，你有没有关注肖霁昀的微博？他昨晚发微博了，你知道吗？”

可他又是那样光彩夺目，任谁见了都很难移开视线，只能牢牢地被他吸引。

“我这叫宣示所有权，哪里幼稚了？”

结果现在，连这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情也不复存在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顿时叫周沫心思百转，最终还是没忍住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说这个娇娇到底是谁啊？我想了又想，也没在各大家族里找到名字里有娇字的女子。我猜要么是小名，要么她就不是锦城人。”

“也敬这个美好的时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佳音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付她。

“敬革命先烈！”

周沫转动视线，发现这里停留的除了她们两个，并没有其他女子。

而这个“娇娇”喊的也绝对不是她，那就只能是……

周沫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沈佳音。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乐？你个贱货背着老子都干了些什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迟早有一天，老子杀了你们这些奸夫淫妇……”

虽然大多数人都穷，但还是努力办得隆重一点，气氛更是热闹。

旁边刚好有一个自动售卖机，沈佳音撒腿跑过去，买了两罐饮料，递了一罐给肖长卿。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佳音也笑着送上祝福。

他们两个都是被老天眷顾的幸运儿。

他这么一说，沈佳音那点小小的郁闷立马就消散了，跟着荡漾开明媚的笑容。

那天夜里，殷佩文父子两连同摩托车一起坠落山谷，两个人都受了挺重的伤。

刷着刷着，殷杰生就刷到了沈佳音那条亲自写对联的微博。微博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夸沈佳音的字写得好，颇有大家风范。

“我还没事儿就去逛商场，不放过任何一家门店，从一楼逛到顶楼，又从顶楼开始逛回一楼，仍旧意犹未尽。幸亏我穿得还算好，不然逛了一回又一回，结果什么都不买，那些老板、服务员没准都想轰我出去。”

【我也有种直觉，沈佳音极有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惊才艳艳的女子】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确实没怎么跟人提起过，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确实。科技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必然会带来传统文化的式微。这些年还算有所改善了，往后推十几二十年，碰着个西洋节日，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比过年还热闹，那才叫气人。”

“没办法。那时候我们虽然一门心思就想着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了，可到底是不是康庄大道，谁的心里都没底。引爆炸弹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能活命，结果睁眼却来到了这里，发现曾经幻想的一切都成真了，而且比预期的更美好。那种心情，我至今仍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沈佳音倒也没否认，只是不甚热络地回应：“周沫，是你啊。”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音音，祝你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沈佳音想到那个画面止不住皱眉头。“老祖宗要是知道了，得气活过来。

沈佳音这边欢欢喜喜过大年，殷家人这个春节却过得十分糟糕。

肖霁昀对她完全不感兴趣，而是看着沈佳音，问：“娇娇，咱们走吧？”

这么说来，原主确实不太聪明，连周沫这种人都看不清。

“她又不是男的，你宣示什么所有权？”真是什么醋都敢吃，也不怕酸坏牙齿。

没办法，医院只好把殷佩文父子两放在一个病房里，让他折磨自己人去。

尽管沈佳音一再强调，她却始终不相信，沈佳音对肖霁昀的痴恋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她心里有种被抛弃被背叛的难堪，还有怨怼，以至于表情有些扭曲。

殷佩文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出了这种事情，脾气就更坏了，连带着气质都变得阴郁起来。

就算肖霁昀对沈佳音改观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感情就升温到公开表白的地步。

这话，沈佳音一时没法接。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佳音唯一比她好点的，就是手头比她松一些，可以去品牌店一掷千金。

周沫有点失望，但还是说：“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周沫打开微博，让沈佳音看那条微博的内容。

果然是他！

这就是沈佳音刻意疏远她的原因？为了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在她心里，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周沫站在原地，目光越发的阴鸷，恨不得有什么意外毁了这一切，让沈佳音变回跟自己一样的可怜虫。

“确实还不够，但没事，总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那时候，就是做梦也不敢想，中国会变得如此美好，不是吗？”

“周沫，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可沈佳音不在眼前，他骂着不得劲，于是又将枪口对准了谭玉兰。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还有人猜测这只手的主人是你呢，说这个福字跟你晒出来的笔迹很像。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要不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我都要信了。”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沈佳音宁愿一个人逛。

“娇娇。”低沉悦耳的男音恰好在身后响起。

难道她就是娇娇？

肖霁昀公开表白的人就是沈佳音？

这怎么可能！

肖长卿点点头，他记得小时候，一到过年，就会有狮队上门来，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不知道多热闹。

父子两住不同的病房，而且儿媳妇照顾公公也不合适，于是谭玉兰崴伤了脚还得去医院伺候殷佩文。

“哦，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周沫便笑了。“音音，这大过年的哪有什么可忙的？而且，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我也想跟你说说说话。”

“对了，你也是一个人吗？”

听到这个声音，周沫顿时心脏一颤，立马惊喜地转过身去。

一个小名，确实没必要四处宣扬。如果没有肖霁昀那条微博，周沫也根本不会在意。

沈佳音只是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近些年，国人逐渐意识到了传统文化的价值，所以现在大街小巷经常能看到穿着汉服出行的男男女女。”

“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等我好了，我非弄死她不可！贱货！害人精！不得好死的短命鬼……”

“他发微博是不稀奇，可他发的内容稀奇啊！他那么冷淡的人，竟然在微博上公开表白，你知道吗？”

更惨的是，殷佩文的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连着两次受到撞击，功能还出了问题。而且听医生的意思，恢复的希望不大。

肖长卿也被她说得乐了。“确实是个小傻子。”

那可是肖霁昀，不是那些资质平平没什么出息的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为一个女人昏头转向？

事实上，周沫一度怀疑他根本就是被盗号了。

对此，周沫并未觉得不妥，因为记忆里这人一直这样冷冰冰的，像会移动的冰山，都能把人冻伤。

沈佳音无奈地瞥他一眼。“幼稚！”

女子跟沈佳音擦肩而过，走了几步突然又退回来，凑近她看了又看。“音音？”

娇娇？

周沫见她始终兴趣缺缺，终于觉得有点没劲。“音音，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吗？我还以为……”

这个沈佳音要么不是同一个人，要么那些所谓的技能都是谎言，就为了炒作！

想到就是因为这个死丫头，自己大过年的只能在医院里过，殷杰生心里就没办法不恨。

他发了那么多私信，这个死丫头一个字也没回，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吗？

不行，必须给这个死丫头一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