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鸾飞轻轻的、仿若叹息又像是欣慰的笑了。

“咱俩都快见阎王了，你笑什么。”轩辕御卿把珍藏的百年还魂草毫不犹豫地折断两半，一半给她，一半塞嘴里干嚼。

“好苦。”两人异口同声。

腊月天，天地裹尽银霜，除了醉花楼聚一起的几人觉得不对劲，其他地方仍然一切如旧。

北裘皇宫一隅，凤仪宫内。

轩辕御川顶着风雪跪于院中，而院内廊下，皇后雍容华贵，端坐软椅中细细品着香茶。

凤仪宫今日可真热闹，不过，热闹的不是后宫的妃嫔来庆贺，而是宫人抱着一打一打又一打的美人图陆陆续续涌进。

皇后细细翻阅每幅画中的女子，听着宫人一一介绍她们的家世、性情、才干。听起来每个都好，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你觉得如何？”皇后问跪在院中的轩辕御川。

“儿臣觉得每个姑娘都很好，只是儿臣已有心仪之人，还望母后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

皇后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你父皇死咬着不肯松口，本宫只能在权贵之家中挑选最出色的贵女来当你的太子妃。将来要是有机会迎娶南岐公主，再下令把太子妃贬了，改封南岐公主为正妃，你觉得如何。”

“儿臣无异议，只要母后喜欢就好。”

闻言，皇后冷笑：“你还知母后喜欢就好啊。听说你近来收集不少贪官污吏的名单。”

“母后若是不喜欢儿臣参与国事，儿臣远离就是。”

哼了一声，皇后发狠道：“你整日就知道违背母后的苦心。现如今朝堂中支持你的人在少数，倘若把名册上交到你父皇手中，仅剩支持你的人全都在地牢里，将来皇位落入轩辕御卿手中，想想我们以后的处境那是何等凄凉。”

轩辕御川垂首不语。

皇后语气严肃，“名册的事母后替你处理了，日后若有空多和南岐公主走动走动，省得再去哪里看谁谁谁不顺眼。”

“是，儿臣遵命。”

“退下吧。”皇后发话，轩辕御川没有再凤仪宫待下去的理由，他急着出宫前往醉花楼。

“瞧太子爷的心思，不像是要和娘娘对着干的意思。”锦冬扶着皇后入殿，又道：“奴婢心想，还是放宽心思才好。”

闻言，皇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本宫着实不想管束他，只是如今的局势不乐观，不得不防范啊。”

“娘娘还在担心太子爷会调查身世的事？”

皇后忧心忡忡地落座主位，撑着桌子，洁润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他毕竟不是我亲生。而且宫里头又出现了一个和胡婕妤长得极为相似的战王妃，我就是怕陛下见到战王妃会想起胡婕妤，从而翻旧案调查当年之事。”

“那又如何，此事已过了二十多年，胡婕妤死无对证，连带抚养太子爷长大的孙嬷嬷也被咱处理得一干二净。太子爷就是您的亲儿子，谁能质疑。”

皇后叹声：“本宫最了解太子，说他孝顺听话，实际上一身反骨。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能让本宫担忧。”

锦冬道：“太子爷是个顾重大局的人，不会轻易反水的。”

“谁知呢，哪天若真反水，和他的母子情谊也到头了。”

越说越让人忧心。

锦冬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笑颜如花，“记得前段日子南岐公主与太子爷在冷宫…”

皇后冷笑：“只盼着南岐公主争气，能在那夜顺利怀上。”

锦冬笑道：“那也就不枉费咱费尽心思整这一出了。”

退下又复返的轩辕御川将皇后与锦冬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听进耳朵里。

当真正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和抚养自己长大的孙嬷嬷是被皇后一行人弄死的，他的心顿时像被野兽蛮力撕扯着，淌着鲜血，痛不欲生。

怎么走出凤仪宫的，他不知。只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宫殿。宫殿附近长满杂草，在这冬日里，还有几朵顽强的野花独自盛开。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最熟悉的风景。

怎么能忘了呢？小的时候，孙嬷嬷一直待他和轩辕御卿来这里游玩的，孙嬷嬷说，这儿…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进到殿内，陈旧的摆设丁点未变，只是长年没人居住，到处都是灰和蜘蛛网，连那张古老的拔步床，也被蛀虫蛀得哪里都是粉末。

还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躺在这床上了，每一次躺那里睡，总会梦见有个温婉的女人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说：“川儿，去找妹妹。”

泪水有时候不是软弱，而是力量。

轩辕御川回过神，第一时间想的是胡鸾飞。

不知怎的，这心头隐约不安，像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陋室墙壁钉挂着的油灯映照出胡鸾飞苍白的脸色。

她讨厌被拘禁，尤其是过上好日子后，她更讨厌让她回忆旧时残忍日子的罪魁祸首。

旁边的轩辕御卿因风雪突降不幸感染了风寒，饥寒交迫的瞬间，他再也撑不住而倒了下去。

他的体温升高了。

胡鸾飞忍痛，从空间里舀了一杯泉水，一点一点地喂进轩辕御卿的嘴里。

也许饿得慌，也许烧得厉害，微微一点冰凉，仿佛就能让他从火焰山里走出来。

这时，老二爷开门进来了。

胡鸾飞收杯不及时，被一脚踢飞。杯子砸在墙角边上，碎得稀巴烂，唯一可以救命的泉水，也在瞬间消失在土里。

老二爷敛眉，掐着胡鸾飞的脖子，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命可真大，居然没死。可怜我那老哥熬不过这冬天，看不到你们落在我手里如丧家犬一般活着。”

“有种你就杀了我们给你大哥报仇，整日没心没肺虐待我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激将法对我没用。”老二爷转眸，对着轩辕御卿踢了一脚，“等北裘落败，风儿当上公主之后，我再让你们当着天下人的面跪在风儿面前求饶认错。”

胡鸾飞皮笑肉不笑，“我倒巴望着明风儿有朝一日能成为公主，也巴望着我俩将来有求饶认错的那天。如果真有那天，对于你们来说是顶顶的好事。可惜了，你一个破老头，有多大的本事推翻北裘皇朝自立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