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林赶到约定地点时科克尔已经到了那里除了他，还有另一个熟人在。

布莱恩正和科克尔站在小路旁聊天，见诺林过来齐齐停住了话头。

ega少年穿的不少裹得圆滚滚的围巾围的很高只剩下两只眼睛和额头露在外面，见布莱恩竟然也在，诺林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对他打招呼道：“布莱恩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只有诺林一个人过来的？雷蒙德没有陪他一起？

布莱恩轻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回道：“路上遇见正好我也挺想你的，就跟过来了。”

科克尔来学校的时候他刚好碰见，两人虽然算不上好友但因为家族原因关系也得上不错两人便聊上几句，得知是诺林邀请科克尔想和他见一面，布莱恩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他记得诺林和科克尔关系并不好更是因为科克尔的欺负才离开的中央星系怎么可能会主动来和科克尔见面？

于是暂时决定跟着科克尔来这里看看诺林到底要做什么。

诺林迟疑一下他将要质问科克尔的那些，可不适合有别人在场，就算布莱恩知道他家里的不少事情，也不太合适。

科克尔却没给诺林想理由让布莱恩离开的机会，他双手抄在口袋里，低头看着面前和眉眼他那母亲几分相似的诺林，倒也心平气和，问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一听科克尔用这种恍若无事的语气和他说话，诺林便忍不住心中勉强压下去的怒火，也不管布莱恩就在一边了，冷冷问道：“你还记得十一年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十一年前？科克尔最先想到的是他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个女人牵着她儿子离开房子时的狂喜和之后父亲愤怒的暴打，他被揍得趴在床上一个星期没能起来。

至于为什么会被暴打……科克尔低头看着诺林，隐约记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沉默一瞬，不自在地将脸偏开，道：“我小时候不懂事，对你做过一些不好的事，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就全都忘了吧。”

全都……忘了吧？

诺林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他，就像要用目光将他杀死一般。缠绕了他整整十一年的恐惧梦魇，到头来只不过换来始作俑者的一句“小时候不懂事”？

“你怎么能忘掉呢？”诺林喃喃道，他声音愈来愈大，最后那句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怎么能忘掉呢？在我出手报复你之前，你怎么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忘掉呢？！”

诺林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到最后站在比他高上一头的科克尔跟前，双眼已然通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发白，好像……好像要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刀杀掉科克尔一般。

布莱恩被自己这想象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诺林这副样子，在他心目中，这个少年从来都是快乐而柔软的，他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立刻抓住诺林手腕，低声道：“诺林，你冷静一下。”

诺林奋力挣开布莱恩，指着科克尔鼻子吼道：“凭什么我要因为你的做所作为背负一辈子的阴影，你却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还让我把一切都忘掉！你害的我妈妈半生漂泊流离，害得我噩梦缠身，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还没错，还挺委屈的？！”

科克尔皱了下眉头，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母亲丧生不过一年，亚尔林就带回了年轻貌美的维拉和已经四岁的诺林，这个小小的ega男孩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父亲出轨的事实。过去他天真地以为所有的过错都来源于那个凭借年轻和美貌勾引了他父亲的乡下女ea，将母亲丧生其中的交通事故也一并归结于她的头上，连带着仇恨诺林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为了赶走这对母子，他做了非常多的事情，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他成功了，维拉哭泣地带着诺林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但那个家在不久之后就又迎来了另一位女主人。

那时候他十九岁，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头脑简单，只看到事情的表面满心的嫉妒和怨恨，也终于明白最大的过错，全都来源于他的父亲。

当然，曾经对诺林的伤害，也被他以那时候不懂事忘在了脑后，甚至不如那顿暴打记得清楚，如果不是再见到诺林，听他质问十一年前，他是不可能主动想起来的。

那种见不得人的过去，对前途有影响的过去，不应该存在于他的身上。

面前不依不挠的少年就如同当年房子里跑来跑去自娱自乐的男孩一样，让他觉得聒噪，无比厌烦。科克尔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别继续闹了，万一闹大了，无论对你我来说都不好看，如果被雷蒙德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你只不过仗着孩子和漂亮的脸得了他一时欢心而已，这些权贵lpha全都是和我们父亲一样的货色，天底下想要和他结合的ega那么多，你觉得他会”

“你去死！”诺林脑中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扑上去就要抓他的脸，科克尔敏捷地后退一步，躲过一击。布莱恩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拦腰抱住诺林，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转了一百八十度，好不再面对着科克尔。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诺林，你冷静一下！”布莱恩到底是个强壮的lpha，诺林就算再挣扎也没法成功脱出，但他力气很大，布莱恩为了制服他也累得气喘吁吁，他回头看了眼满脸冷漠站在原地的科克尔一眼，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自己的未婚夫转眼成了别人的ega，竟然还能这样冷静。科克尔看向布莱恩的眼神中带了不易察觉的怜悯，冷笑道：“问我不如问他，如果他愿意和你说的话。”

诺林听到他的声音又猛地挣扎一下，两个人如果再继续相处下去绝对会出事，布莱恩赶紧把他半拉半抱地拽走，诺林扭头盯着身后的科克尔，泪水并未浇熄他眼中恍若业火的愤怒和仇恨，仿佛能将人焚烧殆尽。

一直到他们看不见彼此的地方，布莱恩才稍微松了手，抬手擦去诺林脸上的泪痕，轻声问：“你和科克尔之间发生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诺林摇摇头，他不想在布莱恩面前出丑，但眼泪却完全不受他控制，止不住地往下流。布莱恩就这样陪他站在树林里，耐心地等待他开口的那刻。

科克尔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尖刀，狠狠扎在他敏感的心上，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不但已经忘记了所作所为，用此事威胁他，把他当做靠孩子和脸上位，还把雷哲也说成像亚尔林一样的渣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至极的人！

他泪眼婆娑望了布莱恩一眼，lpha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在一旁安静地陪伴着他，诺林鼻子又是一酸，忍不住扑到布莱恩怀里，哑着嗓子委屈道：“如果可以，我真的好希望你才是我的亲生哥哥……”

诺林趴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布莱恩只觉心酸，他不太会哄人，也从没见过诺林这般模样，只能摸了摸他发顶，低声道：“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一样会疼你的。”

雷哲匆匆忙忙赶来，现在特殊时期，他有些担心以诺林的性格会偷偷背着他去找亚尔林或者科克尔，下课时看到诺林的定位在偏僻的小树林里许久未动，发消息又不回，便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

ega少年正趴在布莱恩怀里哭的很大声，雷哲远远看到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跑过去，问：“怎么回事？哭什么？”

布莱恩解释道：“刚才和他科克尔吵了一架，突然就哭了。”

“科克尔？”雷哲心下一沉，他揽过诺林肩膀，问：“不是给你说过一切都交给我来吗？怎么还私下里找他了？”

听到雷哲的声音，诺林哭着从布莱恩怀里起来，一头又扎进自家lpha怀里了，也不吭声，就光一昧地哭。

真讨厌啊，自从科克尔和亚尔林来了之后，他都数不清哭多少次了，好丢脸。

雷哲一看诺林委屈成这般模样，用脚趾头都能大概想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疼惜地揽着他后背，用自己军校生制服的外套把他裹起来，安抚道：“乖，别哭了，知道你委屈，可是哭又不能解决问题，因为那种人渣哭你就不嫌掉价吗？再把眼睛哭坏了就更不值得了。”

诺林闻言咬住下唇，努力止住啜泣，但眼泪依然一颗颗地往下掉。布莱恩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被诺林哭湿的地方，道：“幸好我觉得不太对劲，跟着科克尔也过来了，不然如果就只有他们两个见面，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雷哲就算因为之前把布莱恩当情敌再不喜见他，也不得不庆幸幸好有他在，真心实意道：“谢了。”

“能告诉我诺林和科克尔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吗？”布莱恩道，“或许我可能帮得上忙。”

雷哲：“就一些陈年旧事，诺林应该也不愿意和别人说，你和科克尔关系挺不错吧，还是不知道为好，以免之后我们和科克尔斗起来你夹在中间再左右为难。”

布莱恩见状没再勉强，诺林有雷哲照看，他也算放心，便道：“科克尔估计还在那里，我去看看情况，好好照顾诺林。”

雷哲点头“那是当然。”

布莱恩走后，诺林终于从雷哲怀里抬起头，他哭得太狠两只眼睛都肿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布莱恩看到，又觉得自己方才怒极攻心趴在人家怀里大哭一顿不太好。雷哲掏出纸巾给他擦擦脸上，低声问：“他给你说什么？”

诺林还没能止住啜泣，断断续续地复述道：“他、他说那是他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愉快的事情就，就全都忘掉吧。”

尽管知道能把诺林气哭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雷哲的火还是“腾”的一声就起来了，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喃喃道：“我非杀了他不可。”

诺林沉默一瞬，小声道：“今晚再叫格兰特和安德烈一起商量下吧，我想好了，明天访问团要来皇宫赴宴，我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雷哲嗯了一声：“我这就联系他们。”

一点冰凉落在鼻尖，雷哲抬手摸了下，触到一片微凉的水迹，更多白色的碎粒从头顶浓重的云层中落下，飘飘扬扬，雷哲抬手接了一片雪花，道：“你看，下雪了。”

诺林抬起头，细白的雪霰落入雷哲的金发中，lpha像是从来不觉得冷，出门也不戴帽子和围巾，耳朵尖冻红了。诺林抬起一直缩在袖子里手捂住他耳朵，视线越过雷哲肩头，静静望着烟灰色的天空中飘下无数雪花，就像lpha的眼睛。

诺林猛然想到他最初独自来到帝国时，也下着这样的雪，那时的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孤苦无依，心灰意冷，又满目茫然地前往皇宫。

已经快要过去一年了吗？

诺林吸了吸鼻子，听着耳边雷哲平稳的呼吸，闭上哭痛的眼睛。

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