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田婆子一家被赶出田庄后,盛南锦便渐渐将她忘在了脑后,要不是三春提醒,她险些要不记得了。
盛南锦将三春叫了进来,问道,“田婆子又起什么幺蛾子了?”
三春道,“先前大小姐不是让咱们留神盯着她吗?我特意嘱托了乡下一个办事牢靠的小兄弟,让他暗中盯着田婆子一家的一举一动。您猜怎么着?最近田婆子变卖了不少值钱东西,凑了一笔钱,然后悄悄来了县里,如今就住在客栈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我担心她要不利于大小姐,就赶紧来禀告您了。”
换了钱……又来了县里……
盛南锦看了甘兴媳妇一眼,“怕是要见什么人吧?”
有钱才好打点,否则上头的人怎么可能露面?
甘兴媳妇会意,“还能见谁,多半就是她的旧主子窦姨娘了,不知道这对主仆又要算计什么。”
盛南锦点了点头,悄声对她交代道,“既然进了县城,就不能再用三春的小兄弟了,你跟甘兴说一声,让他想办法找个稳妥的人盯着。”
甘兴媳妇立刻应了下来。
盛南锦鼓励了三春和尺素几句,又赏了几两银子,两人得了赏赐十分高兴,美滋滋地退了出去。
盛南锦一直搞不清楚在落水这件事上,窦姨娘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又为何会与穿月私下会面呢?
到底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谁知当天下午,窦姨娘居然主动上门来了。
盛南锦十分诧异,与甘兴媳妇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难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被她给知道了?”
甘兴媳妇道,“这怎么可能呢?一切都悄悄地进行,不可能被人知道。”
“那她怎么来了?”盛南锦很是不解。
甘兴媳妇道,“她一肚子花花肠子,谁能猜得准?多半是为了其他事吧。”
盛南锦索性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窦姨娘拿了几幅花样子给盛南锦挑选,“想着中秋节就要到了,准备让绒姐儿和缎姐儿赶出两个荷包来送给孔太太。虽然不知道什么钱,好歹是两人的一片心意。孔太太要什么没有,也只能这样表表孝心了。”
事关两个女儿的将来,窦姨娘自然一腔热忱。
盛南锦能理解她的心情,接过花样子认真看了看。
窦姨娘见她真心帮忙,心里十分的感激,“我这个身份,别说是孔太太,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太太见了,怕是连我的名字也叫不出来。因此不知道孔太太的喜好,只能劳烦大小姐了。”
先前在隆昌寺,孔太太可是给了盛南绒和盛南缎两支银钗,如今两人以荷包回礼,倒也恰当合适。
盛南锦轻声道,“我瞧这两幅就不错。”
她从花样子里选出了一幅海棠一幅月季,“孔太太不喜奢华,这两朵花正合适。”
窦姨娘有些担忧地道,“会不会太素净了?”
她倒觉得牡丹和芍药更加热烈奔放,也符合孔太太的身份。
盛南锦看了她一眼,淡定地道,“姨娘若是有更中意的,就以你的意思来办。”
窦姨娘闻声立刻猜到盛南锦不高兴了。
既然来询问盛南锦,自然是以她的意见为重。
窦姨娘连忙补救道,“大小姐与孔太太见面的机会多,又与孔小姐是至交好友,自然是听您的了,我这就回去让绒姐儿和缎姐儿绣起来,争取赶在中秋节之前送过来。对了,大小姐什么时候给孔小姐送东西去?”
盛南锦有些意外,“你要经我的手送到孔家去吗?”
按照窦姨娘的心性脾气,这种能让自己女儿出风头的机会,她为何不让卫姨娘放到送给孔家的节礼中送过去?知道的人肯定更多。
窦姨娘像是猜到了她的心事一般,苦笑着道,“卫姨娘那边……咱们怕是指望不上。”
这年她与卫姨娘明争暗斗,双方有所得,也有所失。卫姨娘不给她下绊子都是好的,怎么可能让盛南绒和盛南缎有露脸的机会呢?
盛南锦可不想理会她们两人之间的纠葛争斗,闻声便爽快地道,“既然如此,你就送到我这里好了,我准备中秋节前一天送东西到孔家去。”
这样一来,时间就很赶了。
窦姨娘担心凭两个女儿的针线手艺完不成绣品,万一绣工不佳,到时候就不是露不露脸的问题,而是丢不丢脸了。
盛南锦道,“说是表心意,但既然是送人,自然还是要以美观大方实用为重。我看姨娘不妨安排家里的绣娘也帮着绣一绣,要是两位妹妹能够准时完成当然最佳,若是来不及,也有人兜底,不至于拿不出东西来。”
窦姨娘早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不好明说,见盛南锦如此为自己着想,她不禁十分地感动,“大小姐这番安排十分周全,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盛南锦微微一笑,端起了茶。
没想到窦姨娘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低着头没有提离开的事儿。
盛南锦很是意外——平日里窦姨娘可不是这样没眼色的人。
难道是还有别的事儿要说?
盛南锦淡定地喝了口茶,等着窦姨娘主动开口。
窦姨娘低头犹豫了半晌,最终缓缓说道,“有件事……来不及向大小姐说明,我这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没有一刻安心的时候。如今见着大小姐事事为绒姐儿和缎姐儿着想考虑,我要是再不说出来,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盛南锦笑着道,“姨娘要说什么?”
窦姨娘自顾着道,“我如今也没什么指望和念想了,就盼着两个女儿能过得好些,大小姐要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以大小姐马首是瞻,没有什么不能听不可办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让盛南锦帮盛南绒和盛南缎找婆家吗?
她哪有这个本事呀?
盛南锦正要开口拒绝,窦姨娘抢着道,“其实我要说的事儿与大小姐并无关系,与从前服侍您的穿月姑娘有关。”
穿月?
盛南锦顿时来了精神,“穿月怎么了?”
窦姨娘轻轻叹了口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小姐是顶聪明的人,家里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您的眼睛。娘家想让我过得舒心,每年都会填补些银两给我,这件事您也清楚吧?”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盛南锦当然知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
窦姨娘道,“我一个内宅妇人,平日里连出门的机会也没有,家里又每月都有月例,手里攥着那么多银两做什么?于是我也学了旁人,让人在外面帮着放印子,每年都有些进项,只当帮绒姐儿和缎姐儿攒嫁妆了。”放印子钱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窦姨娘说到这里,唯恐盛南锦会不高兴,急忙补充道,“这件事老爷也是知道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处置罢了。”
既然盛时都知道,盛南锦自然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何况这种事她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自己谋生考虑,又有什么错?
盛南锦道,“此事与穿月有什么关系?”
窦姨娘道,“大小姐有所不知,穿月姑娘也有笔钱放在我这里……”
也就是说穿月的钱也由窦姨娘帮着放印子去了?
盛南锦十分吃惊。
窦姨娘道,“不瞒您说,我起初也是不答应的,耐不住穿月姑娘苦苦哀求。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为自己考虑也没什么大不了,便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