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玲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去捏盛南锦的脸,“让你牙尖嘴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只是还没碰到盛南锦,便先被彭太太一把拦住,“我的小姑奶奶,门前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不要发疯?”
盛南锦在一旁温和地笑。
彭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好孩子,难为你事事都为阿玲着想,姨母记着你的好。”
盛南锦语气轻快地道,“我和阿玲自小交好,您这样说不就见外了吗?”
彭玲道,“就是!她是个地主婆,好东西多着呢。”
彭太太瞪了女儿一眼,“你就不能像阿锦这样懂事些吗?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着五不着六,真是让人放心不下。”说完便拉着盛南锦的手道,“阿锦,一会儿进了内堂,你多帮我照应些,千万别让她闹腾起来。”
彭玲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盛南锦道,“您多虑了,阿玲最是懂事,不过是当着您的面撒个娇罢了。不信您想想,哪次出门她做过出格的事来着?”
这话彭玲喜欢听,一把揽住盛南锦的胳膊,亲昵地道,“还是阿锦最了解我。”
彭太太一想也对,遂不再多说,正好季家的婆子迎了过来,请彭太太等人入内。
像这样的场合,季家请来的自然是各家的当家主母,盛家没有女主人,盛南锦孤零零一个,身边也没人陪同。
彭玲怕她多想,挎着她的手臂道,“不知阿冉到了没有。”
盛南锦能感受到她的善意,笑着道,“进去不就知道了。”
孔冉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像这样的场合孔太太是一定会带她来的。
两人随着季家的婆子进了门,入眼便是宽敞的院落,随着抄手游廊往里则是一片花海。盛南锦大吃一惊,“中秋都过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花开着?”
彭玲低声道,“这就是季家的厉害之处了,听说府内的花匠祖辈曾在宫里当过差,对照顾花草很有心得,什么季节开什么花,他们是最明白的。”
盛南锦轻轻点了点头。
再往里走,一栋栋建筑就如同画上绘制的一般,屋檐下或是养着鸟雀或是摆着花盆,另有小丫鬟精心照顾,到处都是井井有条的模样。
盛南锦心悦诚服。
难怪人人提到季家都是不绝口地称赞,单是内宅的管理便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
彭玲道,“你抬头瞧瞧,房梁上都画了图,真好玩。”
盛南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游廊的每根梁上都画了图,仔细一瞧,居然每幅图都不一样。有的是一群小孩子赶春放风筝,有的则是女子闺阁内欣赏园中景致……
彭玲道,“这肯定很费工夫,画工也不便宜。也就是季家大手笔,换了旁人家可不敢弄。”
前头走着的彭太太回头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道,“好好走你的路,哪来这么多的话?”
女孩子话太多会让人觉得轻浮聒噪。
彭玲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
彭太太气得扬起了眉头。
盛南锦拉了拉彭玲,她这才作罢。
彭太太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和一旁领路的婆子继续说着话。
没一会儿前方遇到了彭太太认识的人,几个人说说笑笑,渐渐走得远了些。
彭玲松了口气,对盛南锦道,“要不是我妈拉着,我才不想来呢。这种场合规矩多,最让人不自在了。不过她说……”
说到这里,彭玲忽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极不自然地转了话锋,“倒是你,怎么愿意过来?”
盛南锦能猜到彭太太说了什么。
彭玲既然定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这样的场合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每次都避得开,说什么都得学着应对。成亲之前多学着些,总比婚后手忙脚乱要好。
盛南锦道,“季太太给我下了帖子,我就来了。”
彭玲撇撇嘴,“我难道连这也不知道吗?我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来,从前不是能躲就躲的吗?”
不等盛南锦开口,她又自顾着道,“听说谭家来了两位小姐,一位九小姐,一位十三小姐。”
盛南锦很是好奇,“谭家有这么多小姐吗?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人口?”
彭玲道,“听我妈说谭家人口很多,而且都没有分出去,挤挤攘攘地聚在一起过日子。我实在太佩服谭夫人了,里里外外得多少事,也不知道她管不管得过来。”
盛南锦微微一笑,“你可真能替人操心。”
两人说着说着进了内宅,场面也顿时热闹了起来。彭太太不敢放女儿一个人乱闯,急忙退了回来,压低声音交代道,“一会儿先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就到中堂来。这可不是自己家,不要到处乱走,也别随便和人搭话。”
彭玲问道,“认识的人也不能说话?那不都成了哑巴?”
彭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彭玲赶紧捂住了嘴。
没一会儿有下人来请,彭太太便带着盛南锦与彭玲穿过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来到了季老夫人的住处。依旧是热闹非常,屋子里不少人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和盛南锦想象中不同,盛老夫人并不苍老,反而十分年轻,甚至连头发也乌黑一片。只见她坐在罗汉床上,穿着一件松石绿的褙子,看着就很有精神。下首坐着几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笑呵呵地不知在说什么。
有婆子道,“老夫人,彭太太过来了。”
彭太太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走上前规规矩矩向季老夫人行礼问候。
盛南锦与彭玲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季老夫人摆了摆手,“我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快坐过来,让我瞧瞧你。咱们可有日子没见着了,你婆婆身子可好?”
彭太太缓缓走上前,轻声道,“多谢老夫人记挂,我婆婆前年就走了。”
“啊?”季老夫人显得很是惊讶,“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说完便有些不悦地叫道,“丹橘!”
一个俏生生的丫鬟应了一声,快步赶过来道,“老夫人什么吩咐?”
季老夫人板着脸道,“怎么彭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我不知道?这个家里上上下下都瞒着我,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丹橘当然不能说这都是老爷的意思,就是怕季老夫人听说了这些消息后伤神伤身,惹得自己不痛快。
不等她开口,彭太太便抢先道,“老夫人别恼火,是我们家没有张扬。老太太走的日子不大好,请了龙虎山的道士帮着算了算,说是不宜大操大办,有损后人,因此停灵后就直接下葬了。”
丹橘顿时松了口气,一脸感激地看了彭太太一眼。
季老夫人也脸色大缓,“这样啊……”语气颇为唏嘘地道,“早些年我们都是常来常往的,后来都上了年纪,等闲不怎么出门,联系也渐渐断了。她和你公公合葬了没有?”
彭太太道,“自然是葬到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