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姨娘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脸色沉重地道，“上赶着不是买卖，你真要将自己的体面踩在脚下任人揉捏吗？凭你的样貌和出身，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要单恋沈集呢？”

盛南纱泪眼婆娑地道，“不！我就是爱慕表哥，要是不能嫁给他，我宁愿去死！”

卫姨娘气得不行，“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将生死挂在嘴边上？我十月怀胎生下你，辛辛苦苦将你养育大，难道就是看你为了个男子要死要活的吗？”

盛南纱此刻哪里听得进去母亲的劝诫，哭着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表哥！”

卫姨娘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指着她道，“那你自己去找姑太太好了，看看能得到什么好话。从此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盛南纱一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林妈妈见状赶忙上前道，“三小姐别说了，快给姨娘赔个礼。这些年她是如何待你的，你心里最清楚，怎么能说出这样伤她的话呢？”又劝着卫姨娘道，“姨娘也是，心里明明是最在意三小姐的，为何非要说这样的重话！”

卫姨娘伤心地道，“我在意有什么用？她年纪大了，眼睛里哪还有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却是替旁人作嫁衣。就她这样的，以后还能指望上什么？”

盛南纱流着泪不吭声。

卫姨娘看到女儿这样，终究还是心软，别过脸无可奈何地道，“打发个明眼人去瞧瞧姑太太在做什么，若是得空我就厚着脸皮去见一见。”

林妈妈应了下来，临出门前还拼命向盛南纱使眼色，要她在卫姨娘跟前儿说几句软话。

等林妈妈出了门，盛南纱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刚要开口，卫姨娘便抢先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嫁给沈集？这会儿后悔都来得及，等婚事真的定下来，就算你想退婚也不行了。”

盛南纱想也不想地道，“这是我自小的心愿，我怎么会后悔呢？只要妈帮我达成所愿，我一辈子感激您。”

卫姨娘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感激就不必了。你是我生的，我自然全心全意为你打算。只是沈家未必是门良缘，我不想看着你嫁过去受苦，你如今心里只有沈集，可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呀。”

盛南纱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我怎么会受苦呢？只要一想到能嫁给表哥，我的心里就美滋滋的，恨不得明日就能出嫁做他的新娘呢。妈放心，我和表哥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等将来您老了，我就把您接到身边孝敬您。”

卫姨娘微微一笑，心下倒也十分感动，“我不用你接，我虽然只是盛家的姨娘，但只要我循规蹈矩，自然能在家里终老，你只把自己顾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不用你去理会。”

盛南纱柔声道，“谢谢妈，在家里我总是惹您生气，等我出了阁，您身边可就没人陪伴了。”

卫姨娘道，“这也不劳你费心，我辛苦半生，也是时候清静清静了。你只要记得自己今日这番话，将来若是真有后悔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就行了。”

盛南纱笑着道，“不会不会，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卫姨娘点了点头，“你回房去吧，姑太太那边自有我出面应付，你把身体赶紧养好，免得真要你出面的时候，你却病恹恹的，反倒误事。”

盛南纱应了一声，一脸喜气地回了房。

卫姨娘却一个人沉默了很久。

身为母亲，她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造化了。

林妈妈很快跑了回来，“姑太太在屋里呢，听说刚从澄碧堂回来，还往那头送了半筐香梨。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婚事是和三小姐定的，她这个做婆婆的人总往澄碧堂跑是什么意思？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看笑话吗？”

卫姨娘平静地道，“谁让咱们的纱姐儿没有惠仲文这样的舅舅呢？世人扒高踩低，姑太太为了儿子的前程，还会在意这些？”

林妈妈道，“可……”

卫姨娘道，“不用可是了，你陪我走一趟，咱们去见姑太太一面。”

林妈妈为难地道，“只怕又听不到什么好话。”

卫姨娘道，“一切都是为了纱姐儿，好听难听有什么大不了，从前听得还少了吗？忍过去也就是了。”

林妈妈服侍卫姨娘换了衣裳，一同去了盛氏所住的偏院。

盛南锦听说消息，也只是笑着道，“由他们折腾去好了，只要不跑到澄碧堂来闹就不用理会。”

她心里盘算着的是接下来如何处置田婆子一家。

这一家人总不能一直监管着不放出来吧？要是真闹出人命官司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现下就提着他们到盛时面前去对峙也不现实，一切空口无凭，先不说盛时会不会信，就算他信了，为了季家的名声着想，肯定也不会发落卫姨娘的。

何况还不能证明自己的落水与卫姨娘有关，唯一的证人荷华始终不肯露面，怎么也要等她出现了才行。

盛南锦叫来尺素，吩咐道，“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查一查荷华的下落？三小姐不是说她心怀旧主，所以去寺里为二小姐祈福了吗？要是能知道是哪座寺庙就好了。”

尺素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到，但愿意试一试。”

荷华是关键人物，卫姨娘肯定会将她藏好，等盛南纱出嫁之后，再直接送去沈家。到时候荷华成了沈家的人，盛南锦就算要动，也不方便出手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盛南锦道，“查不到也没什么，你尽管放手一试。”

尺素领命而去。

当日就下午就传出盛氏要带着盛南纱去隆昌寺为沈集祈福点灯的消息来。陈六儿媳妇诧异地道，“姑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面在我们这里卖好，转身又去了三小姐处，这样三心两意，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盛南锦语气轻快地道，“一条路走不通，你还不让人家另寻一条好走的路吗？”

陈六儿媳妇一脸纳闷。

盛南锦不愿理会这些，吃过晚饭后便早早地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盛氏与盛南纱坐着马车去了隆昌寺。盛时还特意打发了个婆子来问盛南锦为何不去。

盛南锦轻声道，“我身上没什么力气，得静养几天。”

那婆子也不敢多言，回去回了盛时的话。

盛时越发觉得盛南纱有些古怪，要不然不可能三天两头身子不好。他想问问方管事那道士做法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转念又想到方管事出了门，也只得将这件事暂且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