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追上人群的时候,除了孔冉之外,竟然没一人发觉。
谭六太太的心思全然不在游览上,满心都在为自己盘算,一旁太太们说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含含糊糊地应付着场面。
孔冉悄悄退到后面来,向盛南锦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我一回头,就发觉不见了人影,心里正担心呢。”
盛南锦道,“没什么,遇到个问路的,我和阿艳妹妹都不知道,亏了丁太太认得,帮着她指了指。”
丁太太觉得这番说辞十分聪明。
孔冉向丁太太问好,又对丁艳道,“有日子没见着丁小姐了,我等会儿还要请教你呢,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养的月季总是不开花,叶子倒是长得不赖。”
丁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是吗?会不会是花盆太小了?”
孔冉道,“那我需要换盆吗?有没有什么讲究?”
丁艳耐心地解释起来。
丁太太见状放下心来,也乐见女儿有个说话做伴的人。虽然盛南锦的名声不怎么好,但孔冉却是尽人皆知的会做人,好脾气。女儿要是能和她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叮嘱了丁艳几句,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隆昌寺虽然经过几次扩建,但规格仍不算大,众人很快便走了一圈。谭六太太言不由衷地道,“闻名不如见面,到底是百年古刹,一路走下来让人耳清目明,受教良多。”
众位太太自然随声附和。
一旁的苗太太道,“咱们句容县就这么一座寺院,和外面自然是没法比的。谭六太太见多识广,肯定去过更好的寺院。”
谭六太太笑着道,“寺院再大,供奉的仍旧是菩萨。咱们到庙里去主讲一个诚心,至于有多少禅房,占地多少亩,反正又不住在这里,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众人都觉得她很会说话,做事也十分圆滑。
谭九小姐却十分不耐烦,不冷不热地道,“这么丁点儿的寺院,哪里比得上鸡鸣寺和寒山寺?”
她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直言,惹得人人面面相觑,连一旁跟着的知客和尚都满脸尴尬。
不是自己生的,谭六太太也懒得理会,轻声道,“我们家九小姐惯会说笑话的。”
这哪里是笑话?
不过谭六太太愿意粉饰太平,自然没人去惹这个刺头。众人含糊了几声,都离谭九小姐远远的,直接将她避开了。
谭九小姐气得不行。
彭玲却觉得无比畅快。
跟在她身边的谭十三小姐小声道,“您可别和我九姐姐一般见识,她这是心里不痛快,想找地方泄火呢。咱们也离她远点儿,免得受那无妄之灾。”
彭玲笑着问道,“她为什么不痛快?”
谭十三小姐一脸狡黠,笑嘻嘻地道,“您明明知道的,何必来问我?”
那自然是因为与季家的婚事不顺利了。
彭玲见谭十三小姐一脸天真的模样,也就收起了戒备之心,趁着没有大人在旁边,壮着胆子问道,“九小姐很喜欢季家大少爷吗?”
谭十三小姐点了点头,“姐姐可见过季家大表哥?”
彭玲想也没想地道,“当然没有了。我一个内宅女子,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外男。”
谭十三小姐恍然大悟,“那就不奇怪了。季家大表哥长得很好看,而且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彭玲顿时来了兴致,“当真?你难道见过他?”
谭十三小姐道,“我小时候见过他几面,后来年纪大了男女有别,便不怎么见到了。”
彭玲低声道,“难怪九小姐这样执着。”
谭十三小姐道,“她执着有什么用?只要大伯母不点头,这门婚事就成不了。她为此正烦心呢。”
彭玲听她的口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忍不住道,“你和九小姐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谭十三小姐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谈不上不好,但也没多亲近。我们之间隔了房头,何况我父亲在家里只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话没什么力度。长房就不一样了,毕竟担负着管家之责,九小姐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自然也大了些。”
彭玲心疼地道,“真是难为你了。要是我上头有这么个姐姐,我怕是要难受死了。”
谭十三小姐道,“倒也没这么严重。我平日不怎么出门,她又忙得很,除了逢年过节或是遇到大事,基本不会遇见她。”
彭玲道,“可见家里人口多,也是有好处的。对了,你是十三小姐,她是九小姐,你们中间岂不是还有三位小姐?她们又都是哪一房的?你还有亲姐姐吗?”
谭十三小姐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这一房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上头有三个哥哥……”
彭玲听了十分激动,“当真?我也有三个哥哥。”
谭十三小姐握住了彭玲的手,轻声道,“我还说为何与姐姐这么投缘,原来是出身相同。您以后直接叫我凤卿就好,不用再叫我十三小姐了,听着怪疏远的。”
彭玲也不客气,直接唤了声‘凤卿妹子’。
谭凤卿十分高兴,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继续说道,“我上头的十姐姐、十一姐和十二姐都是二房的。而且三人都是姨娘所生,在家里没什么出头的机会。就比如我母亲,寻常不许我和她们走动,因此关系不远不近的,见面也只会像陌生人似的寒暄,没什么意思。”
彭玲道,“那你下面还有妹妹吗?”
谭凤卿道,“没有了,我是家里最小的。”
彭玲道,“你们谭家的子女可真多,单小姐就有十三位。”
谭凤卿道,“最上面的八位姐姐都出嫁了,如今家里最大的就是九姐姐。”
彭玲‘哦’了一声,“你叫凤卿,她叫什么?”
谭凤卿四下瞧了瞧,见两人周围没什么人,便低声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许对旁人提起。她叫凤珠,这名字是我祖母起的,寓意是如珠如宝,十分的珍贵。”
彭玲撇着嘴道,“你们家里人也太娇惯她了,难怪她会如此骄横无礼了。”
谭凤卿微微一笑,“长房就只有她一个独女,自然宝贝些。若是在家里,谁也不敢拒绝她的话,如今在季家,她已经收敛了不少。没办法,要是这门婚事成了,以后季家就是她的婆家,大伯母就成了她的婆婆,她自然要好好表现了。”
彭玲不解地道,“既然是长房的婚事,为何长房大太太不来,倒让你和你母亲出面?”
要是换了旁人来这样打听自家的事,谭凤卿肯定会心生不悦,什么都不肯说。但彭玲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心思单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不愿去防备计较。谭凤卿便小声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早些年大太太做过一些荒唐事,惹怒了大伯母,所以没脸来季家,我祖母只得让我母亲出这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