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妈妈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带着几丝颤抖,“这是自然,大小姐这头也要警醒些,服侍的人哪怕夜里不睡,也不能让您有事。若是人手不够,姑太太那边还有能打发来的,大小姐只管开口要就是。”
用盛氏的人?
那不是把鱼往鱼钩上撞吗?
盛南锦微微一笑,淡定地道,“出门前为这事儿姑姑才训斥过我,说我带的人太多了,哪就用得上姑姑身边的人了?你只安心回去,我这边什么事儿都没有。”
窦姨娘听得直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贴身妈妈强笑了两声,总觉得眼前的盛南锦字字句句都让人汗流浃背,她不敢再待,脚步匆匆地跑出了门。
陈六儿媳妇是个老实人,听了那妈妈的话后,郑重地道,“我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看夜里就由我值夜好了,怎么也把这一晚挺过去,最好明儿雨就停了,那就再无意外了。”
盛南锦道,“用不着,这禅房明显是后建的,这场雨应该是压不垮的。”
窦姨娘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难得有这样忠心的人在大小姐身边当差,我看您就让她值夜吧。等明儿换了她去休息,总归不出事才好。”
两人正说着,去送药的婆子也跑了回来,“大小姐,住持师太来了。”
盛南锦没想到岸清会在这个时候赶来,连忙下了床。
岸清浑身湿漉漉的,显得十分狼狈,对着盛南锦恭敬地行了佛礼,“多谢大小姐赐药,慧心庵上下无不感激,日后必定常常为大小姐祈福,保佑您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盛南锦可不敢邀功,轻声道,“这你可谢错了人。我到底年纪轻,想事情没那么周全,这金疮药是我们家姨娘临出门时带来的,她有两个女儿,师太若是有心,不妨为我这两位妹妹多多祈福吧。”
岸清看了窦姨娘一眼,郑重地道,“那就请姨娘写下两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回头寻个吉利日子,我亲自将它供到菩萨面前。”
窦姨娘大吃一惊,“这……这也太正式了吧?”
她担心女儿的八字不够硬,受不住这份香火,反而影响运势。
岸清道,“姨娘请放宽心,老尼自有安排。”
窦姨娘闻声便不再坚持,何况能为女儿积修功德,她也是十分高兴的,笑着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师太了。”
岸清又说了几句客气话。
盛南锦道,“这屋舍年久失修,终成祸事,我看还得公告出去,看看有没有好心的香客捐些银子,趁着年关将至,好好地休整一下才是。翻过了年又是多雨的春天,可别酿成大祸才好。”
岸清双手合十道了谢,“此间大事,还请大小姐多多费心。”
盛南锦并未直接答应,而是道,“我年纪小,就算有心怕是也使不上什么力气,还得跟县里几位有头有脸的太太知会一声才是。”
岸清点了点头,又留了片刻便借口有事告辞了。
窦姨娘便道,“修几间屋子能花几个钱?这种能出风头的事,大小姐只要回家跟老爷说了,他肯定舍得。”
盛南锦却不这么想,“家里这几年的生意越发不如从前,父亲不也常常为了此事发愁生气吗?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该紧着的时候还是要紧着的,不然就算有座金山,也早晚有被掏空的时候。”
窦姨娘心中一跳。
她因为不插手管家的事,虽然知道盛家的情况不乐观,却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那她的手里是不是也该留点儿过河的钱呢?
盛南锦继续道,“何况修整寺院是件大事,这名声不能只落到盛家的身上,否则被其他人家知道了,非但不会说什么好话,反而会说咱们急功近利,得名声的好事全被自己家给做了。钱虽然用得不多,但一家出一些,大家脸上都有光,事情不就更圆满了吗?”
窦姨娘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全,我到底是个没见识的,眼界也窄,哪里能想得这么长远?”
盛南锦道,“慧心庵的事,还得落到季家身上,由他们牵头才最恰当合适。”
窦姨娘道,“尼姑庵里的事儿,爷们儿自然是不好插手的,就算出面也是季太太出面,以她的性子,多半不愿意抛头露面。”
盛南锦道,“那就不用咱们操心了,盛家只跟在后面出银子就行了。”
眼看着时候不早,这雨又没有歇止的意思,窦姨娘便起身道,“我不耽误大小姐休息,这就回去了。也不知道屋里那两个经文抄得怎么样了!”
盛南锦要送,又被她给压了回来,“我如今和大小姐是一条船上的,又不是只做这一桩买卖,送来送去的见外什么?大小姐早点儿安歇吧。”
盛南锦便不再客套,让陈六儿媳妇代自己将窦姨娘送到了门口。
外面雨声沙沙,盛南锦到底还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天明时分,只是这雨仍旧没有停,天色昏暗,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盛南锦见陈六儿媳妇一脸困倦,知道她肯定是一夜没有睡着,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陈六儿媳妇憨厚地道,“我是个乡下人,从前过惯了苦日子,熬个夜算什么事儿?我早都习惯了。这一夜太太平平,什么事儿也没有。一大早有尼姑来送信儿,我怕她惊扰到了大小姐,特意将她拦在了门外。听说昨儿夜里一道惊雷将后山一棵百年槐树给劈断了,庵里的尼姑都担心会引发山洪。”
盛南锦道,“有这么严重吗?”
陈六儿媳妇道,“这也不好说,得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盛南锦皱了皱眉,埋怨盛氏非要找事,要不然这会儿还待在家里,岂不更安全?
她轻声吩咐道,“庵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哪还有心思给祖母办法事?我看先暂时停一停,等天气好的时候再做吧。祖母生前就是个慈爱的长者,自然能明白晚辈们的难处,不会怪罪的。”
陈六儿媳妇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等消息传到盛氏的耳朵里时,她怒气冲冲地摔了手里的粥碗,不悦地道,“谁让她停的?那法事是说停就停的吗?万一惹怒了母亲,那可怎么办?她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年纪轻轻的没个轻重,居然不跟我商量就拿了主意!她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旁人!”说完就对贴身妈妈厉声吩咐道,“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我看她是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今日就好好地教一教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