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下人哪有不眼红的?
脖子往澄碧堂的方向伸了又伸,背地里议论来议论去,风声很快就传到了盛时的耳朵里。
盛时这几日心情大好,眼瞅着杭州订的货单赶工及时,应该能在工期内完成,他春风得意,听说了澄碧堂的事情后,顺口问道,“既然是赏钱,怎么是阿锦自己发的?没从公中的账面走吗?”
方管事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诋毁盛南锦,否则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只能低着头道,“当初大小姐亲自开的口,澄碧堂的下人都记在自己的名下,不归盛家管。”
他有意要在盛时的心里扎上一根刺。
没想到盛时压根没有在意,而是道,“话是这么说,但阿锦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哪有让她自己花钱养下人的道理?咱们盛家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方管事头皮发麻,赶紧道,“此事或许是卫姨娘会错了意……”
直接将责任推了出去。
盛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卫姨娘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怎么不想着来提醒我。”
方管事哪还敢再说,垂头丧气地认错道,“是小人办事不尽心,还请老爷恕罪。”
盛时道,“回头把这笔赏钱补上。”
方管事满口答应,当天就把事情办了。
如此澄碧堂的人便又多得了一份赏钱,消息传出,白日里往门前走的下人都变多了不少。
盛南锦没想到盛时这样给面子,反倒有些意外。不过太张扬总归不好,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树敌太多势必要分出精神来应对,盛南锦不想给自己再添麻烦。
于是原本要给肖管事的赏钱也只好悄悄送了过去。
肖管事足足愣了半晌。
消息传到卫姨娘的耳朵里,气得她红着眼圈沉默了许久。
林妈妈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安慰道,“姨娘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情恼火,这个家都是老爷的,他愿意给多给少是他的事,与您不相干的,何苦让自己难受?”
卫姨娘却冷冷地道,“不相干?脸都要被人给抽肿了,怎么就不相干了?老爷这样做,分明是在打我的脸,以后让我如何管家?下人们又怎能服气?”
林妈妈也觉得盛时这件事办得不地道,既然将内宅的事情交给了卫姨娘,就该全权放手才对,这样放一半留一半的,让卫姨娘如何服众?
卫姨娘道,“这会儿澄碧堂的人得了意了?都该趾高气扬地做人了吧?”
她正在气头上,林妈妈哪敢火上浇油,闭着嘴什么都不敢说。
卫姨娘平复了半晌心情才稍稍好一些。结果彩豆就在这时跑进来道,“姨娘,荷华姐姐吵着没头油用了,让您赏一些给她。”
卫姨娘气得将手里的茶盅狠狠摔在了地上,“她是个什么东西?从前跟着二小姐的时候,也没见她用过头油,这会儿倒神气起来,敢张嘴讨东西使了。你去告诉她,我还用不上头油呢,让她将就些吧。”
彩豆见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卫姨娘脸色煞白,气得身子直抖。
林妈妈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卫姨娘道,“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下贱东西,以为手里有了点儿把柄,腰杆就硬了,甚至能跟我谈条件了。像她这样的人,要是不给些教训,怕是就彻底压不住了。你去给我打听打听她家里还有谁?”
这就是准备敲山震虎,在她家里人身上下手了。
林妈妈有些担心,“姨娘,这个时候动手,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是澄碧堂那头,万一被大小姐给察觉出什么来……”
卫姨娘咬了咬牙,也觉得事情颇为麻烦。
林妈妈只好道,“过完年三小姐就出嫁了,姨娘不妨再忍忍,等到了沈家,下手的机会自然多了。别说是一个荷华,再有三五个,也一并料理干净了。”
卫姨娘这才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日,苗太太派人将茶会的请帖送到了盛家。
因家里没有当家的女主人,门房的小厮只好将帖子送到了盛时的手里。
盛时压根没太在意,研究了半日的棋局,等晚上想起才拆开来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慧心庵’三字后,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仔细读过上面的文字,盛时立刻便让人去叫盛南锦。
年前甘妈妈和甘兴媳妇来和盛南锦对账,说一说惠氏陪嫁一年的收益。因收益简单,账下午就对完了,盛南锦特意留了两人在澄碧堂用饭,小灶的婆子前些日子刚得封赏,热乎劲儿还没有过,听说盛南锦有吩咐,立刻抡开了膀子干,晚上的几道菜做得味道正宗,让人食欲大振。
甘妈妈见状放心地道,“大小姐身边有人照顾,我在外头也能少惦记些。”
正说得热闹,盛时打发的婆子到了。
甘妈妈诧异地道,“这个时候老爷怎么会打发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盛南锦示意她不用担心,向婆子问道,“老爷为何要叫我过去?”
如今家里都知道盛南锦是头一个不能得罪的。不但舅舅给力,自己手里有钱,而且行事稳重,甚至能和季太太那样的人物说上话。听她这样问,那婆子立刻恭谨地道,“好像是下午时县丞太太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老爷看完就让大小姐去一趟,多半和那帖子有关。”
盛南锦反应过来。
甘妈妈不知内情,着急地道,“怎么又扯上了县丞太太?”
盛南锦就耐心地向她解释了苗太太出面挑头为慧心庵捐善款的事情,“多半是为了这件事。”
甘妈妈闻声立刻笑着道,“这是好事啊,大小姐快去。”
盛南锦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由甘妈妈等人送去了前院。
盛时这会儿也冷静了不少,见到盛南锦进来,他将请帖递了过去,“你瞧瞧,这是苗太太让人送来的。”
盛南锦随意扫了一眼,轻声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先前季太太跟我说了一嘴,后来为了这事还去了趟孔家。”
盛时皱了皱眉,“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刚刚看到慧心庵三字的时候,差点儿把他给吓死。要是外人知道慧心庵都发生了什么事儿,盛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盛南锦道,“您最近一直忙着杭州那边订单的事,我就没为这种小事烦恼您。何况此事由苗太太挑头,咱们家到时候也出位女眷过去露个面就是了,哪就犯得着劳动您了。”
这话听着顺耳,盛时面色大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觉得让谁去合适?”
盛南锦悠悠道,“这种事得您拿主意才行呀。”
盛时看她的眼神就更满意了,思索片刻后道,“旁人家去的都是夫人太太,咱们家卫姨娘和窦姨娘去都不合适,我思来想去,还是由你去最恰当。”
这本在盛南锦预料之内,略作犹豫后也就答应了,不过她顺口提道,“这样难得的场合,不如让绒姐儿和缎姐儿跟我去见见世面好了,她们年纪也不小了,正好领去给各家的太太们瞧瞧,咱们盛家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