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段鸣鹤同凌波池畔树林里的那帮人交手后,生中了几刀。
刀上有毒,解毒很需要一番功夫。
期间,冒牌货带着朱祁连以武宁侯府的礼节上门探望,送去了一大堆珍贵药品。
探望归来后,朱祁连眼眶通红地跑到阿彪的小院,抱着狗子呜呜的哭。
“阿彪,怎么办啊?段哥一直昏迷不醒,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见不到他了呀……”
朱祁玉松了一口气。
至少短时间内,段鸣鹤这龟孙子不会再妨碍她了。
至于他能不能挨过去,朱祁玉觉得,王八一般能活个几百年,这龟孙子也不会是什么短命的人。
只是这傻弟弟,哭得实在是烦人,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身。
她满脸嫌弃地拿狗头蹭了蹭他的脸,算作抚慰。
朱祁连受宠若惊,紧紧地抱着狗头不撒手:
“段哥之前还说你性情大变,和从前判若两狗,让我提防你。可明明你还是一只善解人意的好狗狗,呜呜呜呜……”
朱祁玉默不作声,开始头疼若是段鸣鹤这龟孙子醒了该怎么办。
以他不依不饶的性格,必是让她不得安生。
若是有法子,让他一直昏下去就好了。
朱祁玉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
……
日上中天,朱祁玉又悄悄从后墙洞溜出了府。
她七拐八拐地绕到正门,从锦巷走向街头。
途中她刻意观察过,都是熟悉的府院,没有见到什么新搬来的邻居。
这条巷子是给京都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王侯居住的。
若是有什么人搬进来,想必是要大摆宴席一番,武宁侯府肯定也能收到消息。
若不是居住在此处的贵人,贸然进到巷子里的行人,一律会被巡视的宿卫军当作可疑人员抓起来。
想起那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难道是某个府上的家仆?
这高宅大户,庭院深深的,要怎么排查啊?
她正垂头丧气间,一个身形精壮的老汉儿,推着一车菜,从她的身旁路过。
朱祁玉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自打她变成狗后,嗅觉敏锐度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再加上她脑子好使,闻过的气味一定不会忘。
这人,她肯定在哪儿见过,指不定就是宋未安身边的。
她悄悄跟在了老汉的后面。
想不到那辆菜车七拐八拐,竟然停在了她家的隔壁——璟王府。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朱祁玉很是摸不着头脑,遂躲在凸起的墙根处。
只见老汉吆喝了一声,璟王府的侧门开了一道缝。
阿福走了出来。
他神色紧张,四下望了望,悄声道:
“没人跟着吧?”
老汉点了点头。
阿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沉垫垫的布袋子。
老汉接过,掂了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凑到阿福耳边,悄声道。
“我家少主很是关心世子的身体。”
阿福神色不愉: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老汉嘿嘿地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一车菜:
“少主是好心,那里面有世子需要的东西,祝他早日康复。”
阿福这才展颜,冲老汉郑重地抱了一下拳:
“多谢!”
老汉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多言。
朱祁玉躲在墙根儿处,看得一脸懵。
宋未安到底和段鸣鹤什么关系?竟不是仇家?
那树林里袭击段鸣鹤的,究竟是谁的人马?
随即她又头疼起来。
宋未安出手救了段鸣鹤,这龟孙子离苏醒不远了。
可她还没有弄明白宋未安的计划!
半个时辰过去后,老汉架着空空的菜车启程。
朱祁玉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老汉走出了巷口,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在她只是一条狗,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她看着老汉在街角放下菜车,拐进了一家胭脂铺。
她正打算跟上去看看,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好俊的狗。”
少年一边赞叹,一边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
朱祁玉往后一躲,刚要呲牙,余光瞥见少年身后几个身形劲瘦,穿得灰扑扑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手揣在兜里,似乎在暗中蓄力。
朱祁玉不敢动了。
她曾是习武之人,虽然这几人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但她还是能感到一股另她神经紧绷的压迫感。
若是伤了眼前这少年,她可能会立马毙命于这其中一人的手下。
有好几个绝世高手相护,此人的身份一定不凡。
朱祁玉仔细观察眼前粉团子一样的少年。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约莫十一二岁,和朱祁连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却比她那蠢弟弟灵光不少。
身着的锦袍,颜色虽不张扬,布料却是特等的天蚕丝
一般的官宦家庭肯定用不起。难道是什么大官的家眷,公子王孙?
可她从未在京都的子弟圈中见过此人。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少年见雪白的大狗歪着脑袋打量他,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地转,觉得可爱至极。
他噗嗤一笑,往前进了一步,蹲下身子,和狗头齐平。
“你想不想和孤…和我回家,我能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他的眼眸幽深,浑身散发着一股远超同龄人的气场,摄人心魄。
朱祁玉摇了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少年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见状起了身。
“我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虽然是一条狗,却极富灵性。你的主人能够拥有你,想必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朱祁玉暗松一口气,对这个年龄不大,身份尊贵却不霸道的少年增了不少好感。
她咧开了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冲他点了点头。
少年的眼睛亮起,试探地伸出手来。
朱祁玉没有躲闪,任他温柔地梳了梳她的毛发。
“我要回去了,希望我们下次还有机会见面。”
他的声音低沉,掩藏着一股深沉的哀伤。
朱祁玉想起深宫里的那位十皇子的传闻。
他是最小的皇子,皇帝对他不冷不热。
和优秀的哥哥们比,他并不起眼,从来都是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天家无情,宫廷残酷。
他上面的皇子因为各种原因薨了五六个,母妃也在很早的时候逝世了。
想必他从小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吧。
朱祁玉注视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默默祝愿,希望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