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十位小女娘们站在一旁的李三娘,看着迎面走来的这几十位不同年龄不同长相各有风流的郎君们,心里不禁觉得好笑,想着想着就嘴角微弯自顾自的乐了起来,还好,她知道不能笑出声。
可李三娘此时却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看她,她朝自己感觉到的那道目光看去,愣了一下,可不是巧了么,这穿着靛蓝色道袍样式衣裳的男子,不就正是之前在花园子和李三娘对峙的徐敬真!
李三娘心下顿觉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冲徐敬真笑了一笑,然后就得到了剑眉星目的徐三郎一个开心的露齿笑。
李三娘心里想,这男子还挺会的,然后就听身旁的几个小女娘中一个说:“啊,徐三郎他往这边看了,他笑了,定是冲我笑的。我今日的这身儿鹅黄襦裙最是显眼。”
穿鹅黄襦裙的女娘的话还未说完,在旁穿青色襦裙的女娘就插嘴道:“呵,不过一个六品官家的小女娘,也能配得上徐三郎?”
李三娘看着为了这个徐三郎在此争风吃醋的小女娘们,觉得自古有红颜祸水一说,其实俊俏男子也不遑多让啊。
放下这段儿,李三娘开始认真看起了空地上的摆设,凉国公府的仆从们的手脚很是利索,这会子已经呈品子型摆出了三个阵地了,一个有五张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供给给想要用诗文来比斗的人;
一个放有五张蒲团和案几,供给想要比乐的人,不拘是琴、筝、箫、笛都可;
最后对着亭子的正中央这块儿较大的地儿被铺上了西域地毯,供给想要跳舞或是舞剑、打鼓的人来用。
李三娘回想了一番记忆里的事儿,其实此时长安城里的文化娱乐之事已是比较兴盛了。
但除了以此为生之人,多在上层阶级流行,毕竟平民百姓每日还是要为糊弄饱肚子来回奔波的,哪里有那时间来学习练习这些。
倒是在每年上元节、正旦日长安城里都有非常盛大的欢庆仪式,也是百姓们这一年来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
李三娘是避开了徐敬真的目光,可男客这边的徐敬真却还是继续在追寻她的身影。
与徐敬真有不浅交往的房承先,看着他直往女娘那边看的样子,先咳了几声,引得了这位徐三郎的注意,对上回头看他可有不适的徐敬真后。
房承先才缓缓开口说:“敬真可不要再往女娘们那边看了,我看这些小女娘们都要无心比赛,只想多得徐三郎看几眼去了,咳咳。”
“哎,你取笑我没事。可是累了?多寿快拿大氅(g)来,给你家郎君披上。”
徐敬真顾不上好友的玩笑,接过小厮多寿递来的大氅仔细给房承先披上,扶着他往稍远离了这些郎君们的一处石桌。
看着多寿拿了一个加厚的锦垫放在石凳上后,觉得不够,又把自己的也加了上去。
房承先看着加高的石凳,无奈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坐了上去。
喝了一口水缓了过来的房承先,还是好笑的看着徐敬真,接收到这个眼神的徐敬真,再次往李三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低声说:“承先,我今日遇到个甚是有趣的女娘,方才也是在看她。”
“哦?长安美人榜第三位的徐三郎竟是对一个小女娘有了兴趣,这可真是我从未见过的事。”
“承先,看她面相,应算不得是小女娘了。不过她还能来这宴席,更多的可能该是和离或是丧夫的女娘。”
听了这话,房承先心里当真有了几分讶异,然后才反应过来,徐敬真是自小在武当山长大的,会些相术,该是他从那女娘的面孔上看出了些什么。
“既然喜欢,那就问了姓名,回头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徐敬真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承先,这事有些复杂,回头再说吧。
倒是你,你看他们在这儿比赛,怎么不得一两个时辰,太阳要下去了,马上就要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无碍,再待会儿吧,终究是我自己应了阿婆的话,多待一会儿回去也好有所交代。”
徐敬真无奈,他心想着,你这会儿不走,过会儿大理寺估计就得来,到时候大家都走不了了。
但他又不能把自己和李三娘在花园子遇到的事儿直接说与房承先知道。
房承先是房家这代的嫡长孙,她阿娘怀她时就身体不佳,可还是挣命生下了他,还未等他满月就撒手人寰了。
他上有一个早夭的大兄,一个已经出嫁的亲阿姐,下头还有一个近年来他阿耶给他生的庶出阿弟。
因他天生体弱,自小就被太医署的前署正诊断为活不过二十五。
他阿婆为了子嗣计,逼着他阿耶纳妾两人,经过多年折腾,终是在大前年他阿耶给他生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小阿弟来。
可这阿弟现如今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童儿罢了,要等他支撑门户,至少还得等个十五六年的。
尽管前太医署正的原话是若好药养着,还有望活过二十五。
若是为了子嗣而成亲,房承先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
而今,房承先现在年一十八。
所以,房承先来此处的相亲会,就是应付房老夫人的。
房老夫人觉得不得要子嗣也行,但哪儿能不成亲呢?怎么的成亲了,都能有个女娘细心贴身照顾房承先,也好让房承先活的舒适些。
并且,房老夫人还觉得将来把根儿(房承先的庶出幼弟)放在房承先和未来妻子那儿,也能好好给房家培养出下一代掌事人来。
就算未来房承先走了,他的妻子也可以留在房家,好好照应幼弟长成,房家就还能有机会再有三代。
可是哪家女娘在明知道嫁过去就得守活寡,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而且过不了几年就要真的守寡后,还会想着接近房承先呢?
但为什么房承先还是来了这相亲会呢?
因为有那不疼女娘的人家,还真愿意舍了一个小女娘,来换取房承先管理下的,房家那数不清的铺面土地财富的啊。
而李三娘如今在女娘那边,徐敬真和房承先就在郎君这边,看着正中央搭起的比赛舞台上,不断上去又不断下来的郎君女娘们比赛。
不知徐敬真和房承先是否觉得有趣,反正李三娘是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除了诗文是在桌子上写完后直接呈到亭子里给公主等三位评选的,剩下的人是看不到的之外。
可这弹琴奏曲和跳舞、舞剑和击鼓的比赛,李三娘在外围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你还真别说,这高门贵族里的女娘和郎君们的艺术修养水平还真的很不错,这技巧和意境李三娘是看不出来,但不论是这乐声还是跳舞的女娘和舞剑的郎君,都是好听又好看的。
之前说过自己这鹅黄色襦裙最为显眼,引得徐敬真去看的那位小官家的女娘还上去跳了一段舞,柔美的身段和有力的节奏还真的很吸引人。
等这鹅黄女娘行礼往旁走前,还朝着郎君那边张望了一番,未找到徐敬真的身影,才不得不退开让位给下一位上去的女娘。
这会子上来的是个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女娘,她上来先行了礼,跟着搭配的是一位弹琵琶的女娘,两人对视了一眼,随着琵琶声响起,葱绿色衣裙的女娘也翩翩起舞。
正当李三娘在饶有意趣的欣赏青春少女的舞姿,都要忘记之前在花园子里听到的男女私会之事,也忘了那个林郎马上风死亡之事时,却有两个小厮跌跌撞撞但脚步飞快的跑到跟前,跪下就开始大吼大叫“我家郎君被人害死了!”
两个小厮大喊的几声直接盖过了琵琶乐声,而那葱绿色衣裙的女娘听了这话直接一下子跌坐在地毯上。
喊完话的小厮就跪地低头痛哭起来,在场众人一开始听到这话是鸦雀无声,但不过几息就“嗡”的一下子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厮?你可认识?”
“瞧着像是往日跟在......”
“是跟在武四郎身边的小厮。”
“是那个武......”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