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汐得到这个答复后点点头,转而走回房间的桌边:“子巍,有铅粉吗?”
茶具用的人本就少,每天又必须清洁,那么上面所存在的指纹自然会少,提取到无关人士的指纹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
“你右手边的梳妆台上红色小盒子里便是。”朱星移随口就答。这间房里所有东西他都已经勘察过了,自然知道什么东西在哪里。铅粉这种女子敷面常用的东西,在卧室里必然会有。
莫昆仑不明所以地看着那疯疯癫癫的女人拿过铅粉,又拿了一把刷粉的细毛刷子,蘸上铅粉后轻轻地往两个杯子上刷。
明明是很可笑的举动,难道刷两下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可他却压根笑不出来,那女人神情坚定,似乎也感染到他,让他不忍心去嘲笑她的举动,好似按照她的方法真的会有新发现。
“没想到还真能刷出来”龙汐忙活半天后直起身子,笑嘻嘻的喊,“子巍,你快来把这指纹画下来,我不会画画,就不献丑了。”
朱星移欣然上前,叹为观止的看着杯身上那个薄薄的指纹印。开始他也对龙汐的行为抱怀疑的态度,可没想到居然如此神奇,真能刷出所谓的指纹来。
不止是他,周围的捕快和赵府中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居然可以这样?
莫昆仑更是惊讶万分,居然她真能弄出所谓的指纹,他不自觉的微微而笑,眼前的女子神采飞扬,整个人都焕发出别样的光芒。
他有一种感觉,这女子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客栈里倒人中黄的那个丫头,而是生气勃勃,自信满满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他二话不说拿起纸笔就按照杯身上显现的图案画起来,半盏茶功夫就把指纹画了下来。此时龙汐已经把另一只杯子上的指纹也刷出来了,朱星移见状也描摹下来。
“好了,对比指纹这种事就是法医的职责所在,我不多插手。”龙汐放下铅粉和刷子,捶了捶弓得酸痛的腰,“可以排查一下昨天可能拜访徐巨的人,然后依次提取指纹,让他们在白纸上按一下,再用我这方法就好,指纹最像的那个人自然有嫌疑,即使不是真凶也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他的口供有很重要的作用。”
“我明白。”朱星移飞快地点点头,叫来一个衙役开始低声嘱咐。
龙汐走到莫昆仑跟前,抬起头看向他:“县官大人,如果我能证明这两件凶杀案之间有联系,是不是就可以帮我们掌柜的洗脱杀人罪名了?”
莫昆仑一愣,没想到她会来跟他说这话:“当然,徐巨死时包容还在牢中,并无行凶机会,若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包容自然是被冤枉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你。我去找证据了,到时候你不要反悔才好。”龙汐拍拍手上的铅粉,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院里就被人喊住:“这位姐姐请留步。”
龙汐一伙转头,看见赵凯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倔强地盯着她。
十三四岁的少年脸上有着明显稚嫩的痕迹。
“有什么事吗?”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查凶手。”
龙汐看一眼哭得天昏地暗的赵林氏,犹豫道:“你还是多陪陪你娘吧。”
“可是我想找出杀死我爹的凶手!”少年仰着头,目光坚定。
“追查凶手是,嗯,是官府的责任,你还是安安心心呆在家里吧。”
赵凯之并不听她的话:“你也不是官府中人,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因为我比你大,就这样。”龙汐好笑地望着他。
“那也不过比我大一点,有点小聪明而已。”赵凯之气鼓鼓地说。
龙汐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但也不想与一个孩子计较,索性闭上嘴抬腿就走。
“慢着!”赵凯之小跑两步赶到龙汐身前,张开双手拦住她的去路,急道,“你带我去查案,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龙汐一听这话,来了兴致。
难道这孩子知道一些关于徐巨的隐秘之事?
“你带上我,我才会说。”赵凯之抓住这点不松口。
“好好好,我答应带上你,你可以说了吧?”龙汐无奈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的行为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朱星移与莫昆仑结伴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龙汐将手搭在赵凯之的肩上。
“烟岚你这是?”朱星移疑道。
“不要告诉他们,否则我连你都不告诉了!”赵凯之侧过身,躬身垂首,低低朝龙汐说了句。
“我就是安慰他几句,毕竟这么小的孩子,遇上这种事,肯定难过。”龙汐笑道,心底却在叹气,这真是个傲娇别扭的小男孩啊。
莫昆仑神色如常,只朝赵凯之看了两眼,随后与衙役们一起离开,朱星移叮嘱她几句后也随之离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龙汐摊手道。
赵凯之四下张望一番,将龙汐拉到院子角落,嶙峋的假山将两人身影掩住。
少年的脸上神色凝重,似乎在犹豫要如何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事。
龙汐没有催他,她知道一个人要坦露自己心理所隐埋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需要很大的决心。他所要说的事极有可能与徐巨之死有关,且不易为外人道。
过来很久,久到龙汐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语气沉缓得不像少年该有的样子:“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当年我娘为了保住正室的位置,将我与她的亲生女儿掉了包。”
龙汐觉得略囧,这孩子要跟她说的秘密就是这个?虽然亲耳听到这种在电视剧里看到无数次的情节很是震撼,但这个秘密实在对于案情没有任何帮助,难道徐巨之死与他有关?
“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件事来糊弄你,我所说的秘密并非指这件事。”赵凯之略带嘲讽地笑望着她,“这事我自己都没感觉了。”
龙汐尴尬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爹也早就知道,但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赵凯之自嘲一笑,“本来也没什么,谁知道那个被掉包的小女孩是死是活。我爹是聪明人,当然清楚一个不知下落的女儿和就在眼前的儿子哪个重要。”
“可是前段时间有个男人带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找到我爹,说那女孩才是他孩子。”
龙汐心头一跳,知道秘密要进入主线了。
“我爹见了他,并且与他在房间谈了很久,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我爹没有留下那女孩。”赵凯之看她一眼,继续道,“我爹其实是个很恨别人骗他的人,当年知道我身世的时候差点把我娘打死。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无生育子嗣的可能,他怕百年之后无人送终,所以只能把我当亲生儿子养着。”
徐巨不过三十多岁,怎么会再无生育可能?龙汐暗暗生疑。
“既然他没有留下那女孩,就说明那女孩并非他的亲生女儿。可如果不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么会心平气和的和那个骗子聊那么久?”赵凯之双眉紧蹙,好似在回忆某事,“更让我奇怪的是,自从那天之后,那个男人就三番四次的拜访我爹,每次都是关在房间里好几个时辰,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
“这是挺奇怪,明明是个骗子,为什么还三天两头找上门呢,难道是一次不死心还来第二次?”龙汐摸着下巴疑道。
“更奇怪的事,我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除了第一次那人来是老管家带来的以外,后面的数次见面都是那人从侧门而进,直接到我爹的房间,并不让其他人看见。”
龙汐这才明白为何这是个秘密了,因为这一切都是赵凯之在暗中窥见的,不论是徐巨还是那个男人都没料到他知道这些事。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人长啥样?”
赵凯之摇头:“我很怕他们发现,每次都站得很远,只粗略看得出那人和我爹差不多大,比我爹高半个头,身形略瘦。你可以去问问管家,他与那人打过照面。”
龙汐想了想又问:“自从那人出现以后,你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比如他以前从来不去某地,自那以后突然开始频频去那里。”
“没有。”赵凯之很肯定地说,“我爹的日程都有计划,每日里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都已经订好了,佃户和作坊里的工人都可以作证。”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莫昆仑说?或许他可以帮你找到那个人。”
“我爹说他不是好东西,已经盯着我家的染料坊很久了,一直在借机寻我家晦气,我才不会跟他说!”少年咬牙道,似乎莫昆仑真是个欺行霸市的狗官。
龙汐却并不这么想,虽然这个世界上衣冠禽兽很多,但莫昆仑放弃京城的高官厚禄回到家乡当个芝麻官是为了去为难一间小小的染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