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GIF都快死了，还敢要这么多钱？”

程一笑听到杨潇这毫不讲情面的话，顿时愣在了当场，脸色也是有些僵硬，并不太好看。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展现出诚意了。

要知道，仅仅半年的时间，他们快手GIF的客户已经增长了几十万。

当初的天使投资人晨兴资本，也只是估值一千万，投资了两百万，才仅仅只占了20%的股份。

如今他们创始团队按照原价出让10%的股份给杨潇，也是看中了杨潇手中掌握的资源。

没想到，初一碰面，就遭到对方的贬低。

话里的意思，尽是对他们快手的不看好。

那还投资个什么劲？

当然，投资人的嘴脸，无非就是想出钱出得少，占股占得更多罢了。

程一笑虽然心中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而是面不改色的说道：

“呵呵，杨总您说潇了，我们快手GIF上个月刚刚突破了三十万用户的大关，发展势头正是如日中天，为何在您口中，却到了生死悠关之际？”

这個用户量并不少。

但是在杨潇眼里，并不算什么。

杨潇只是呵呵一笑：

“你们之前通过微博的渠道爆发式的增长了一波用户，目前的用户增长，应该已经停滞了吧？”

程一笑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骇然，不知道杨潇从何处得知他们目前的困境。

确实如杨潇所言，前不久通过何炅等微博顶流的使用分享，大量由快手GIF的动图在微博上广泛传播，掀起了一波GIF的斗图热。

但这种热度，也就跟一阵风一样，当时带给网友们的新鲜感，很快就冷却下去。

用户的粘性也并不足。

说到底，现在的快手GIF，只是一个GIF动图的生成工具罢了！

杨潇旗下的wifi万能钥匙和快牙，同样都是工具。

但是两者之间，亦有差距！

杨潇的两款产品，用户们几乎都离不开！

而快手GIF，就跟两张卫生纸一样，体验几次，新鲜劲一过，就完事儿了。

因为现阶段用户的手机内存普遍都不够用，他们几乎是用腻一款软件就赶紧卸载，腾出手机的内存，方便存视频或者存其他游戏。

不仅用户增长停滞，甚至老用户也在流失。

而且，已经有其他模仿者在与他们竞争了！

主要是这个GIF动图的技术太简单，完全没有什么核心壁垒，想要做一个相同软件不要太简单！

大家都是起步阶段，谁怕谁？

杨潇知道快手GIF如今用户增长停滞，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是因为微博单方面切断了与快手的合作。

发现了用户的GIF动图需求，微博方完全可以在自己产品内部设置入口制作图片。

还需要它快手干嘛？

快手的处境，可以说四面楚歌！

就连最开始融资的两百万，如今都快花得差不多了。

就快支撑不下去了！

而且他们的创业团队，只有四个人。

如今还苦兮兮地挤在一座逼仄的民宅里。

这就是快手GIF的现状！

程一笑是个程序员出身，本身不善言辞。

给他投资的晨兴资本已经给他引荐了好几波投资人，不过程一笑就是因为不会画大饼，始终都没拿到新的投资。

比如著名的IDG资本，是当时唯一一家愿意给快手这个项目投资的机构。

但最终临门一脚，还是在内部把它给毙了。

靠着软件内植入的广告费艰难度日。

这次也是听到“轻松上网科技公司”对他们快手GIF有投资意向。

程一笑这才心急火燎从燕京感到深城。

当然，缺的其实并不完全是资金。

单纯无脑投钱的投资人其实并不少。

但投资这玩意儿，其实也是双向选择。

程一笑考虑的是，是否能够有相关的资源共享、战略合作，对快手GIF能带来好处的投资人才是他满意的。

他此时面对杨潇的这个问题，哪怕被说中，也不敢露怯，当即回道：

“怎么会呢，我们快手GIF在软件市场的评分很高，用户的反映也很好，增长势头依然不减。”

杨潇知道，这种面对投资人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嘴硬。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

只是又接着抛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但你能告诉我，快手GIF今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呢？依然是一个GIF生成工具的定位吗？”

“这……”

程一笑僵硬一笑，然后噎住了。

这个问题是真把他给难住了。

发展方向？

不造啊！

转型？

往哪儿转？

程一笑经常睡不着觉，头都秃了，也没相想出个所以然。

他当然知道，快手作为一个GIF图的生成工具，根本走不远。

如今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

但作为目前第一款GIF动图软件，只能像其他互联网公司一样，作为目前的该行业第一，讲究个一步先，步步争先。

而想要不断争先，就是努力不停的发展，不断的融资，不断的吸引用户。

至于什么时候死，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但杨潇是想要这个千篇一律答案吗？

杨潇作为一个投资人，得不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不会就不投了吧？

沉吟半晌，程一笑想不出来更好的答案。

最后还是努力描绘了一番他们快手GIF如今在市场上同类工具的地位，试图说服杨潇。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等到未来同质化愈发严重，加上你们定位的原因，工具类APP始终难以将流量变现，在用户的认知里，也不会轻易为里使用工具而付费，届时广告商有更好、更广的投放渠道，也并不一定会再考虑你的产品，到时候你们快手GIF迟早会被淘汰。”

杨潇听完，只是笑了笑，程一笑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在他看来，似乎杨潇并没多少投资的意向。

程一笑虽说名字有些有趣，但他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甚至心中有些恼怒。

“杨总，如果您是要教我怎么做产品怎么做公司的话，我倒是受教了。”

不投资就不投资，用得着你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戏耍我？

杨潇这番话虽说有道理，但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儿！

创业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他现在只需要考虑用户增长，不在行业里掉队，这就行了。

程一笑如今心情烦闷，干脆破罐破摔，语气也有些不好，这句话带着奚落之意。

杨潇也不在意，笑着道：

“程总你看你急什么，我可没说我不投资。这样吧，我愿意投两百万，出让25%的股份给我，如何？当然，我们两家公司也可以展开相应的流量推广，这些都可以写进合同条款里。”

程一笑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听到杨潇愿意投两百万，甚至后续还有双方的合作，脸色顿时转忧为喜。

只是听到杨潇狮子大开口的25%股权，让他沉思了起来。

说实话，杨潇要得并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甚至超过了他此次前来的心里预期。

他很想拒绝。

此时，杨潇的右手五个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的动作，轻轻敲击在茶桌上。

程一笑的望着他那跃动的手指，有些心神不宁。

见他半天没有答复，杨潇的耐心也到了尽头：

“考虑的怎么样？程总？”

“不行，这个股份太多了，我们暂时也要不了两百万。”

“那一百万？依然给我25%。”

“呵呵，杨总您说笑了。”

不过杨潇知道，程一笑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就说明此事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加钱加到300万，那对方肯定能一口答应。

不过杨潇现在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财大气粗就不把钱当钱。

旗下好几款产品都等着烧钱呢。

要不是快手以后是短视频第一股，他才不会随随便便往外投钱。

“这样吧，我让我旗下的艺人也帮你做形象代言推广，允许你们把肖像挂到APP的页面内，到时候广告费用打骨折，怎么样？”

听到这个条件，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加码条件，正合程一笑的心意。

他们这种小的公司，哪儿能随随便便就请到明星代言啊？

大牌的没钱请。

小牌的没效果。

他来之前了解得很清楚，杨潇旗下的艺人，最火的那几个都是走的低龄路线。

全都是他们快手GIF的目标用户！

投资细节谈妥之后，后续的合同签订便是交给专人负责了。

杨潇又和程一笑闲聊起来：

“不过，程总，对于快手GIF的未来转型，我还是想提一个建议。”

“洗耳恭听。”

程一笑跟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甚至为了出于对杨潇的尊重，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有模有样的打算记下来。

“倒也不至于特地记下来，只是一家之言罢了。”

“哪里哪里，杨总您是互联网的前辈，到哪里都讲究个达者为师。”

程一笑平时拍马屁拍得少，甚至不会奉承人。

这套举止说辞，都是之前团队里的另一人教他的。

原本的他不屑一顾，如今竟然学得有模有样。

现在整这出，虽然很生硬，也很尬。

但是在杨潇眼里，真的很好笑！

杨潇嘴上和心里都在忍着这份笑意，主要是给这种后期的互联网大佬当教父的感觉，真的很爽！

“程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的产品定位，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客户吗？”

“当然是当下的年轻人，面对的是所有年轻的网民。”

杨潇摇摇头：“错了。”

“错了？”

“你面对的，都是一群乐子人知道吗？玩动图的，大多都是图一乐，图一个幽默搞笑！说实话，很多正常人，根本就看不上你的产品，觉得它低俗，你没发现这个问题吗？”

“嗯……”

程一笑点点头，觉得杨潇说得有理。

这些他其实都知道，但这就是他们的弊端，他也在想办法解决，只是无果而已。

“那杨总您的建议是？”

“GIF动图，以后可以转型成为分享社区，注意，是社区，需要添加社交评论的功能，甚至让用户自由创作，而不单单是一个实用的工具，在我看来，GIF动图制作，只是它附带的、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功能。”

杨潇没有跟程一笑提什么短视频。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距离4G网络出现，都还有好几年！

那会儿才是短视频软件发展的时候。

这条路，就留着程一笑自己去探索吧。

程一笑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真心觉得杨潇的建议是个不错的路子。

只有这样，才能增加用户的粘性。

正合他意！

但这个建议，程一笑也只是不置可否。

转型，就意味着壮士断腕，他暂时下不了这个决心，只能慢慢来。

“杨总，这次是真的受教了，您的建议我会回去慢慢考虑的，至少您对于用户群体这一块的认知，实在是太到位了。”

“嗯，程总你放心，我这个人，并不喜欢干涉创始人的任何决策，先前说了，只是一家之言，一笑置之罢了。”

“杨总，您太谦虚了。”

程一笑耐不住心痒痒，此时也想听听转型后续的规划，于是又问道：“如果我们快手转型成为用户社区的APP之后，又拿什么方法来留住用户呢？”

“呵呵，我们只需要留住特定的一类人就行了，比如这群乐子人，或者说屌丝，贴吧有屌丝文化，快手也可以做一个独属于你们自己的社区文化呢？比如……草根文化？”

程一笑闻言，心中剧震。

面前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有拨云见日的效果，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他心中不服不行。

“杨总，您要是自己做一款的话，肯定能火。”

“嗯，正有这个考虑，等你快手GIF做不起来真要快死的时候，莪就亲自操刀下场吧。”

“呃……”

程一笑干笑一声，心中嘟囔一句：“我开玩笑的，杨总。”

杨潇打趣一句之后，也不再逗这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谢顶汉子，再度闲聊起来。

快手后来走的，就是草根文化的路子。

杨潇只是提前点拨一句，是否有效果，也就看天意吧。

草根文化，说白了，其实就是屌丝文化。

军子的小米，就是把屌丝文化吃透的人。

但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只做不说。

因为说了，就相当于伤害了用户们的感情。

曾经小米公司内，有一个女高管在一场线下论坛上，说了一句“得屌丝者，得天下。”

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几天就引咎辞职了。

杨潇甚至打算，等到短视频厮杀的时代，立马就引导程一笑，赶紧走草根文化。

哪怕低俗！哪怕擦边！

什么最来流量就搞什么！

占得先机很重要！

因为这就是快手未来发展的路子，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不可避免嘛！

杨潇和程一笑谈得起劲。

完全没察觉到，卡座的屏风后面，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正是洛正彬和于海两人！

洛正彬有些耳熟，一瞥之下，看到了杨潇和一个中年男子侃侃而谈。

后者更是在拿笔记着什么，听得十分认真。

看其模样，杨潇倒像是个老师一般。

于海找好了一个卡座，好奇问道：

“老洛，你在看什么呢？有熟人？”

“我看到小杨了，就在那儿。”

“哦？”

于海顺着洛正彬眼神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但他们俩坐下后的角度，只能看到程一笑的身影。

得知程一笑的对面，坐的就是杨潇，于海也是感到有些惊奇。

“这个小杨，来这些地方干嘛？年轻人也喜欢喝茶？”

说是喝茶，茶楼这些地方，不过是谈点生意上的事情，就是他们这种中年男人忆青春、追往事、吹牛逼的地方。

洛正彬摇摇头，说道：“他们倒像是在谈什么事情一样。”

“呵呵，刚才瑶瑶说的什么小杨要去投资什么公司，不会就是这儿吧，这个男的可不像什么老板。”

“不好说，人不可貌相。”

洛正彬从不胡乱揣测他人。

程一笑在他们这种见过各色各样人的老江湖眼里，虽说没有什么作为老板的样子，但脸色那股认真劲，却骗不得别人。

不过得不到求证，他们也只得作罢，开始喝茶闲聊。

“小杨该不会被人骗吧。”

“虽然都是小杨在说话，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在骗人？”

“……”

洛正彬没有答话，但他心里却补了一句有可能。

因为程一笑那副样子，像个信徒被洗脑了一样，眼神怎么说呢，太过于认真了。

不住的点头！看起来愈发憨傻，像是那种小时候班上学习学傻了的人。

等了约莫半小时。

杨潇的身影先一步离座，看样子是谈完了。

留下程一笑在原位上，收拾收拾东西，在手机上预定着晚上返回燕京的机票，顺便消化一下今天和杨潇交流的内容。

这一个小时左右的谈话，实在是让他收获颇丰，还拿到了投资与合作，可以说这趟深城之旅，完全不虚此行。

忽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程一笑的面前。

“你好，兄台，认识一下，我叫于海，这是我的名片。”

程一笑顺势接过，看了一眼。

【深城xx建筑材料有限公司总经理：于海】

程一笑不以为意，心说这是来推销建材的？

可惜我不是本地人。

不过出于礼貌，他也是回了于海一张名片，然后敷衍中顺势推销了一下快手GIF。

“朋友，你找错推销的对象了，我是做互联网公司的，也不是深城人，你们公司想要打广告吗？我们的软件平台有这个实力，欢迎联系我，不过我现在得去机场了，要急着赶飞机。”

说完，程一笑不作停留，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去。

于海拿着名片，怔怔的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慢悠悠走回洛正彬的位置。

“老洛，他们好像真的是在谈生意，这个叫什么快手GIF的公司，你听说过没？”

洛正彬摇摇头，他哪里听说过这玩意儿。

只是脑海里还在想，杨潇先前所说的投资公司的事儿，竟然是真的？

他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好像真的是什么互联网公司？

这个小杨，倒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原本打算将此事回去分享给老婆刘晓兰听，结果电话就响了起来。

“老公…你知道吗？杨潇他……”

“杨潇？等等，我刚才看到他了。”

“嗯？”

“瑶瑶说他要去投资什么公司，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