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晚远比冬日温柔。

海风吹来都给人一种柔和的感受。

柊凛花走出温泉店，沿着温泉店外边不远处的海岸，踏着月亮散步。

今天晚上，千岁貌似一直都在温泉店里忙碌。

她觉得千岁人很好，想要试着帮她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的烦恼的问题，所以即便是散着步，她也依旧低头思考着。

直到她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小号音。

柊凛花让肩膀上小青缩到自己衣服里面后，快步走了过去。

她很快便看到海岸边的混凝土高台上，有位少女在迎着月亮吹响着小号。

是千岁...

少女的侧脸被月光照亮，短发轻摇。

辽阔的海面波光粼粼，将少女单薄的身影衬得十分孤独。

柊凛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下意识地就冒出了“千岁同学有心事”的想法...下午也并不是她看错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跟千岁同学搭话...

不过，在她犹豫的时候，阳葵千岁像是早就发现了她，吹完曲子过后，就对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柊凛花走了过去...

......

“千岁酱，是还在练习么？”

“是啊，明天就合奏了。”阳葵千岁站在海边，短发被海风吹动，她盯着手中的小号说。

“真是努力...当！当然，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是真的在夸千岁酱很努力，没有贬义...”

阳葵千岁阳光地笑，“我知道。”

少女笑容迎着月光，发丝又被海风所吹起，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是在闪烁，如蝴蝶一般美丽漂亮。

柊凛花心里生出来一种，她好美的想法...

她对千岁很好奇。

就像是对心春，对月她们过去那样的好奇。

“千岁酱...我......”

“想问什么？”

“...是的。”

“那问吧。”

柊凛花迟疑许久，低着头，小声问了出来，“千岁酱这么努力练习，是为了赢过小月么？”

“你叫她小月？看来你们关系还真是很好。”

“......”

“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我和你的关系是一回事，你和她的关系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为什么...”

“嗯？”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阳葵千岁的笑容没有消失，而是面对着大海说道，“凛花这可就误会了，我努力练习小号，可不是单纯为了吵赢那个女人。”

“欸...？！”

“单纯赢过她有什么意思？她一个新手，她也不配被我当做竞争对手。”

“我还以为千岁酱...是因为和小月关系变得不好，所以才心情低落...”

阳葵千岁很是意外凛花心思的敏锐，“我...心情不好？”

“...不对吗...？”柊凛花脸上有了歉意，想要道歉。

阳葵千岁笑容收敛，沉默两秒后，制止了她，“不，不用道歉...的确有些不好。”

“...那千岁酱...能不能...能不能和我说说？”柊凛花鼓起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欸？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要和凛花你说。”

“朋友...”柊凛花将脸埋得底底的，“因为千岁酱说我是朋友...我想...我作为朋友，至少应该为朋友做点什么，千岁你看起来那么努力练习小号，一定是有原因的...心情不好也是，今天你对大家的笑，好像都没有过去那样自然。”

“......”

阳葵千岁没想到这個沉默寡言，还有些社恐的女孩居然能从一点点的信息中看出这些东西来。

她近期的确是心中烦闷...以至于笑容都要努力挤出来。

“...凛花，有梦想没有？”

“...收集全世界的糖果算不算？”柊凛花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想要交到好朋友，我不太喜欢自己孤单一个人。”

“很可爱的梦想，”阳葵千岁抬头，看向海面上的月亮，“至于我的梦想啊，一直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梦想因他而起，我也想替他实现梦想...”阳葵千岁再次看向了手中的小号，“为此，我才会在他离开之后的两年，得知了他心中的想法，产生了憧憬，有了自己的梦想。”

“替他实现梦想...”柊凛花没听出那个人是男是女，“可是，千岁酱，这样的话，会不会...很难受？因为是替别人...”

“不会，对他就不会。凛花明白那种唯一的，独一无二感觉吗？自小被抛弃，自小被欺负，自小便被叮嘱不能还手...我出生的时候就一直没什么能够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人会愿意珍惜我...别说梦想了，生日那天能收到完整的衣服都是件能让我开心一整年的事情。”

“......”

“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如果...如果千岁酱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倾听。”

阳葵千岁又笑了笑，坐到了混凝土高台的边缘，同时邀请柊凛花坐下。

柊凛花与她一起坐在了高台的边缘上，两名少女向外悬挂着裙下探出的双腿。

“大家都说孤儿院里的孩子比较早熟，比较懂事...其实大家还不知道孤儿院里的另一面，里面被抛弃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有问题的，心理有疾病的，先天有畸形的...而孤儿院的条件注定大家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大家的思维多多少少都会与常人有着差异...院长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尽力帮助大家...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柊凛花在这短暂的片刻，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千岁同学要说孤儿院...可她在看到千岁的眼神后，便像是明白了什么。

千岁酱她...不会是说的自己吧？

“孤儿院里令大家最为开心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养父母’来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完好的家庭来孤儿院里挑走孩子，每个孩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拥有完整的好吃的食物，每次过生日，也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玩具。

“因为这个原因，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会很欢迎大人的到来...因为在他们看来，这都有可能是被挑走的契机...他们会在大人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懂事...最重要的是可怜。可一旦他们得知你不是来领养孩子的，他们便瞬间会对你失去兴趣，表情无趣，笑容消失，也不要你给的小糖果了，甚至是嫌弃这个糖果的廉价...并转身就走。”

“......”

“是不是很可怕，明明才几岁，就有这种心机。”

“嗯...”

“这就是孤儿院内实际意义的早熟...我是他们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自小体弱，多病...因为莪的病比一般的心脏病还要严重些，领养我意味着需要付出大量金钱用以治疗，所以我永远都是第一批被人筛选下来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代表我被一次又一次的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被嫌弃...”

阳葵千岁的故事越说越低落。

“可是啊，凛花...我还是感觉得到庆幸的，因为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照顾我，有人愿意爱我...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带我去看海，给予我想都不敢想的生日礼物，带我去认识一个又一个的字。”

柊凛花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千岁的侧脸，“这个人，就是让千岁酱产生梦想的人，对吧？”

“对...所以我来说，让他变得开心，替他实现梦想，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我的梦想。凛花其实也说对了，我近期心情的确不好...原因是我发现我这种对他的感情，有些‘不洁’了。”

“不洁？”

“...应该说是不纯粹吧，我想要替他实现梦想，中间却遇到了阻力...这个阻力让我产生出了一种想要实施手段的想法，尽管这个手段并没有实施出来...可事后我还是会为我产生这个想法而感到后悔。”

柊凛花点点头，“明白了，千岁酱是认为产生了这个想法，即便没有实施，却也让你和那个人之间的感情，变得‘不纯粹’了...所以才心情低落。”

“是的...”

“那千岁酱有没有试过去找对方问问呢？”

“什么？”

“千岁酱在意的是对方吧，但是千岁没有考虑到他对你的想法。”

“......”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不可能没有犯过错。大家都是人，即便是再心存慈悲的佛祖，在成为佛之前，也失足踩死过一只蚂蚁。”

阳葵千岁笑了，“好独特的比喻。”

“更何况千岁酱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什么都没有伤害到别人！”

柊凛花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千岁想继续听，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比起一直沉浸在过去所做错事的后悔中，不如接受错误，并试着原谅自己...千岁酱大可以去找那个人说说话啊，坦诚相待比什么都好，告诉他你想做什么，你又因为什么做错了事情，看看对方的回复是怎么样的！

“或许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这种事情...我认为，千岁酱...就是...就是...太自责了一点。”

......

阳葵千岁眼瞳放大，眼里倒映出来身侧柊凛花的脸红模样，她还没有这样去想过。

是啊，自己主动告诉了树哥哥...是不是会结果好一点呢？

树哥哥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吃他的醋呢？

以前自己也对树哥哥说过类似于“喜欢”的话，树哥哥也全都听到了，不也没发生什么么？

寻求原谅，并在这件事中吸取教训，再原谅自己，保证以后都不会有这种行为...不是更好么？

对的...明天合奏之后，就该稍微告诉些树哥哥自己内心的想法。

明天找个好的机会，好好和树哥哥说一次吧。

他明明也在关心自己。

她明白了，也笑了。

“谢谢凛花。”

阳葵千岁在月光下，海岸边的笑容实在是光彩夺目，以至于柊凛花看得脸红，羞得垂了眉目。

“能帮到千岁就好...”

这种被谢谢的感觉...

果然，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

“说起来，我刚才一直就想问了，你肩膀上为什么会有一条蛇？”

“欸——？！小青！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青？你的宠物么？”

“抱歉！千岁...它没有吓到你吧！”

“没事没事，没有吓到我，我只是觉得，它有些可爱。”

阳葵千岁伸手去摸小青的头，没想到这只蛇在看到她伸出手的一瞬间，就吓得缩回了柊凛花的衣服内。

“这...怎么跑了？”

柊凛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惊讶之余，有些尴尬地说道，“或许...是小青比较怕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