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做什么？”

“做什么...过来就是了。”

“我先说好啊，九花...还没到那个时候。”

“没到那个时候，那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大叔，我都等不及了。”

“别、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可是你的老师啊，你是我亲爱的学生。”

“我...今天不好看么！你躲我这么远做什么！”

“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大叔，你什么老古董啊！这能算什么授受不亲，过来...”

“......”

“快过来！”

藤井树靠近，九花月伸出手，将他西装衣领往外翻了翻，用手顺了顺。

“真的是...你看看你，不是我说你，你就从来不知道出门照照镜子。是镜子得罪你们男人了，还是你们男人出门就从来不照镜子？OK，整理好了。”

藤井树：“......”

仔细看看，会发现今天一身连衣洋装的九花月很是漂亮。她身上的白色连身洋装充满了女人味。

要是自己再年轻個十岁的话，一定会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这样的打扮。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九花月疑惑地回看他。

“你不觉得九花你这样说话...就显很奇怪？”

“很正常啊，我说的不是实话？”

“听起来像是母亲的口气，帮我整理衣服领口的动作也是。”

“......”

九花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顿片刻，没好气地说，“那大叔你要再不记住出门前要整理形象，整理房间的话，我可就成你母亲了！真的是，明明是二十六岁的人了，总是不听人说话！”

藤井树：“......”

这话说得就怪...

好歹在学校，我还是你老师。

怎么一在家里，你反倒是成小大人了。

不过，挺暖的。

还是要谢谢小九花的体贴。

“而且，”九花月又故意站直了说道，“就算我与大叔你的关系真有那么亲密，你也应该是我父亲才对。”

哦？

仔细一想，刚才的动作，和刚才那些话，放到女儿与父亲的身份上，也没什么违和感。

懂事女儿和不懂照顾自己的颓废老爸。

老爸出门前，女儿叫住他，温柔地伸手帮他整理领口。

这幸福的画面...真是既视感满满。

但你这丫头是怎么能一本正经地在我面前喊我是父亲？

我可没认过你这个女儿。

藤井树心里叹气。

貌似自三方会谈那天开始，小九花就真的把自己当做半个父亲来看待。

平时自己在她身边辅导她的功课，自己都隐隐有着一种感觉——

要是自己学着暴雨那天装睡的话，她大概率会背着自己，偷偷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吧？

看得出来，小九花心里缺少真正的依靠。

换句话说，缺少父爱。

这就是自己与九花之间的“朋友”关系？

真是有些独特。

“走吧，收拾好了就出门了。”藤井树说。

“等一下。”

“嗯？还有什么事。”

“你...你还没说我今天打扮得怎么样呢！”

“很适合你。”

“好敷衍...”

藤井树露出笑，“我夸你，你会很高兴吗？”

九花月起初有些扭扭捏捏，可她内心明显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子，她还是把胸脯挺起来，闭着眼，结结巴巴地说道：

“当、当然了！我被你夸奖的话！我...我心里会很高兴的！”

“高兴？能有多高兴？”

“...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这副骄傲、诚实又目光躲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藤井树想伸出手摸头，却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千岁，遂收了回去。

两人目前的关系并没有与千岁那样的亲近。

“今天的九花，打扮得很好看。”

“嗯...嗯...谢谢称赞。”

他说完，笑了笑，便朝门外走去。

九花月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高兴之余，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伸过来，又戛然而止的手。

这份莫名的疏离。

不知为何...

心脏像是梗塞了一下。

*

玉狐祭举行的地点，位于手稻区金山町。

也就是松前家与松前神社所在的位置。

从小樽站坐电车到手稻区要40分钟，再花半小时乘坐公交，便抵达了金山町这个北国的偏远小镇。

小镇偏僻是偏僻，人气却不低。

原因是这里保留了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和古色古香的建筑。就连石板路，都是古老的青石铺就。

外加上这里背靠金山，又有温泉和“松前家族”的加持，自然就成整个札幌旅游业的重要一环。

松前提早一天准备祭典去了，所以不用找她。

可她却把白华这只大尾巴狐狸留了下来，说是白华大人今天想跟着藤井老师...它不跟她走。

奇奇怪怪的...

藤井树来到松前心春的门前，用松前给他的钥匙打开门，白华居然就在玄关门口蹲着等他，一开门，三两下，轻灵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肥狐狸，真重...

“我记得松前不是说过，她不能和这狐...白华大人分开太远么？怎么现在还要莪带过去？”

白华在他的耳畔叫了一下，藤井树被迫改变了称呼。

“是有这个说法...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么做。”九花月回答，她盯着雪狐那露出犬齿的大哈欠，“看起来白华挺亲近你的。”

“九花你认识它？”

“认识啊...松前家每代的守护神嘛，我离开小樽的时候，它就由心春负责照顾了。”

“哦...九花你离开小樽的时候，很伤心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为松前打听消息！”九花月眉头打了个死结，不高兴的表情很适合她。

“单纯关心九花你而已。”

“哼...谎言。”

这孩子...

果然还是生气的样子更可爱。

“呜~~”

雪狐又叫了一下，像是在耳畔催促藤井树赶快出发。

藤井树笑着伸手去摸了摸雪狐毛茸茸的后背，“你还挺心急。”

......

藤井树与九花月乘坐公交车，来到小樽站。

小樽站外有很多同样是为了去参加玉狐祭的本地居民，一些游客听说有祭典，也都跟着这些本地居民一起来到小樽站等候。

阳葵千岁和柊凛花在车站外等着两人。

一靠近，千岁便兴高采烈地，在夕阳下朝藤井树招手。

“树·哥·哥！”

老远就能看到她在打招呼。

周围的路人都被她的呼唤声吸引。

夕阳下，此情此景...竟有些电影般的艺术感。

——乡下有着一个永远在等待自己，会笑着迎接自己的好妹妹。

藤井树笑着摇头，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不害臊。

不过，她敢在凛花面前喊自己树哥哥。

想必是解释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既然这样，对凛花也没什么刻意隐藏的必要了。

“树哥哥！树哥哥你今天好帅气呀！”

“千岁你也是哦，怎么还换上浴衣了？”

“怎么样，好看吧？”

“嗯，很适合千岁你哦。”

“唉，怎么白华也在树哥哥肩膀上，没跟着心春一起走么？”阳葵千岁伸手摸了摸白华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白华想跟着我。”

“呜~~”

雪狐又在藤井树的肩头叫了一声。

“哦，柊同学，晚上好。”

“藤井老师...”

柊凛花目光从白华身上挪开，先低头打招呼，脸蛋稍红，声音还是这么弱气。她身穿一件蓝色浴衣，上边是好看的竹叶花纹。

不过比起藤井树，她此时更在意九花月。

九花月一身纯白的连衣洋裙，她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垂下眼帘。站在这种美少女的身边，她总会觉得自己从气质上输了一大截。

今天...好像不论是千岁和小月，都打扮得很好看。

是因为到了祭典吗？

四人聚在一起，聊了几句，随后一同在小樽站上了电车。

藤井树同千岁坐在一起，柊凛花和九花月一块儿。

此时，已傍晚六点。

夕阳染红天边，JR函馆线的海浪被晚霞映照，余辉从浪花上反射回来，变幻着金灿灿的色彩。

按照传统文化的说法，此刻应该叫做“逢魔之时”。

是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也是阴阳两界交错的时刻。

妖怪与鬼神会在这时候降临人间。

柊凛花此时就觉得，自己身边坐着的九花月就像是一个“妖怪”。

她只是在身边静静的端坐，背靠电车窗外的海岸线，便美得令人心生赞叹。

同车上有不少同龄的女生和男生。

柊凛花发觉大家都在看她。

而她...

好像在一直看斜对面与千岁有说有笑的藤井老师...

每当藤井老师与阳葵千岁说笑一句，她便会选择性地无视，将脸别向一旁。

好奇怪...

这是种什么感觉？

柊凛花有些不解。

*

到达金山町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淡。

染上暮气的空气一点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街道上盏盏亮起的灯火。

大街小巷上，游客络绎不绝。

从松前神社到这条街道的末尾，大大小小七百多个摊位鳞次栉比，不论是餐馆还是温泉店，都有店员在热情地招络着游客入内，就餐就寝。

与赤井老师约好的地方在松前神社外门。

几人在这里见了面。

“赤井老师。”

“真有礼貌，晚上好啊，千岁、小月、还有凛花，没想到，你们今天都打扮得这么好看。”

阳葵千岁紧紧抱着藤井树的胳膊，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木子姐姐也是呢！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呢！”

因为千岁的话，藤井树不由开始打量赤井木子今天的着装。

别说，是挺好看的。赤井提着个小包，穿着粉色的浴衣，还把头发用发簪盘了起来。在火树银花的街道灯火下，发饰被照得十分亮眼。

藤井树不得不承认，相比几位女孩，她的脸上有着几分不同于她们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也更有女人的韵味。

“千岁说的我是这身衣服啊。”

“当然了！我啊，可很少见木子姐姐会这么打扮呢！”

“谢谢千岁的夸奖。”

赤井木子笑了笑，像从前那样去摸她的头，“因为我好久没回日本了，这次祭典出行，借此机会，也想看看从前的自己。”

还从前的自己！

可恶...

不就是念着过去和树哥哥交往的那个人么！

虽然虽然自己早就被树哥哥内定了，可果然...任何接近树哥哥的女人，都让人感到讨厌。

阳葵千岁很不高兴她摸自己的头，叫道：

“木子姐姐，我已经长大了！”

“知道知道，”赤井木子保持微笑，“但千岁不论怎么长大，也都是藤井的妹妹，不是么？”

“才不是呢！”阳葵千岁极其不满地推开赤井木子的手。

柊凛花好害怕。

她怎么从赤井老师和千岁这里，也感受出来了些不和谐的气氛！

大家都说赤井老师和藤井老师是一对，难道说...

这是千岁在不满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藤井老师被赤井老师抢走？

好可怕...好可怕的氛围。

柊凛花又后悔自己跟着她们一起来这里。

九花月在她身边，沉默无言地看着将藤井树手臂抱住的阳葵千岁。

“咳咳。”

藤井树见势不妙，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向自己看来，“好了好了，祭典嘛，大家开心最重要。先走走吧，我们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吃。”

“行啊。”

“赞同树哥哥！”

“...我...想先自己逛逛。”九花月在后面突然说道。

藤井树看过去，奇怪地询问：“九花同学不跟我们一起？”

九花月轻轻摇摇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想去神社...山上边去看看。”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藤井树琢磨了一两秒，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也好，反正之后我们也会步行到神社上去，到时候游行才会正式开始，刚刚好可以会合...九花同学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我们可以给你带带。”

“树哥哥走啦走啦~~九花不愿意和你一起，我们自己玩呗！”

“千岁不是长大成大人了么？难道你不想自己逛逛祭典么。”赤井木子笑着调侃。

“我是担心我家树哥哥会在祭典上走丢！”阳葵千岁朝对方抬起下巴。

赤井木子依旧保持笑容：“没事，我可以看着他。”

“那我更要跟着树哥哥了！”

“太黏人了不好哦。”

“这叫永远不变的关心！抛弃树哥哥的女人是不会懂的！”

太...太可怕了!

柊凛花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来回跳跃，她突然猛地闭眼，用出全部的气力喊道：

“我！我跟小月一起！”

九花月惊讶地去看她。

藤井树还在为赤井和千岁的幼稚而伤脑筋，听到这话，他点头，“也好，你们两个有个伴。九花一个人逛祭典...祭典上人鱼龙混杂的，你们也好照应照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