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我便伸手拽过那苏辙手腕,暗运流云身法,以灵力加诸于足下,朝着一处方位迅疾掠去……
拽着苏辙,于密林之中一路狂奔许久,
终是眼见月朗疏阔,树木渐息之后,
我便不由就此松开手来,只甚是随意地一屁股坐于细软翠绿的草地之上,随即,用手于身侧空位拍了拍,微挑眉,朝着尚且有些愣愣的苏辙开口道:
“过来坐啊……”
下意识于我身侧草地之上,已然坐下许久之后,
那苏辙方才终是于刚刚的一路狂奔之中反应过来,而后,忍不住转眸望了望我,眸中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究竟该如何出口相问,
良久,方才微抿薄唇,只缓缓开口道:
“慕儿,你,倒是变了许多……”
“自然,”望着远处疏阔天际,星垂旷野,于远方的风悄然吹来之际,我不由低低开口了,“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是啊,都是,会变的……”
身侧的苏辙此刻微垂眼,悄然掩去骤然沉寂下来的眸色,只缓缓开口道。
“不过话说回来,”
一番唏嘘之后,于漫长的静默间,忽然反应过来这经历生死相隔、久别重逢的二人,此番状态似是不甚对劲的我,便不由转过头来,望着苏辙,有些斟酌着词句开口道,
“兄长,你,你不是已经……怎会竟出现在此,甚至于还埋伏在密林中想去刺杀萧祁?”
“我以为,”
此刻,他未曾回答我的前半个问题,只是静静然望向于我,微顿了顿,似是有些踌躇犹豫,良久,方才敛了眸色,带着几分痛意,低低接口道:
“我以为,他斩草除根,害死了你……”
“我?”我不由有些微愣。
“是,我于灵虚山脚下听闻你凤舆惊马坠崖,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死了?”
我摸了摸鼻尖,望着眼前那全身上下好似瞬间染上了清寒月辉,堕入无尽悲切痛意之中的苏辙,便只勾了勾唇,装作轻松地笑道,
“坠崖倒的确是坠了,只不过我命大,阎王爷不收,便又让我回来了。”
“不过,”
我忽地察觉到他的此番用词的不妥,便就此敛了笑意,蹙了蹙眉,开口问道:
“斩草除根?为何说是斩草除根?”
良久,那苏辙方才凝眼望我,眸中翻涌起伏,缓缓开口道:
“呵,慕儿,你当父将之死真只是战死沙场这般简单?功高震主、嚣张跋扈、图谋不轨,那些弹劾父将的奏本,在御案上可谓从不曾少过!帝王的猜忌与忌惮,才是那真正夺人性命的利刃!”
“你是说,父将之死,除了江昭临外,与萧祁也脱不了干系?”
“江昭临?”
此刻,苏辙似是有些不明我为何会忽然提到江昭临,便只蹙了蹙眉开口道,
“江昭临与父将向来不和之事的确是真,可此番父将之死,却与他并无干系。此番之事,实则乃是他萧祁筹谋吩咐所为,又怎么牵扯到了江昭临?”
“怎会?”我不由蹙了蹙眉,开口道,“据我所知,那萧祁应与父将之死并无干系,心怀阴诡谋算之人,分明是那江昭临啊?”
“慕儿!”
那苏辙此刻不由怒喝出声,沉眸望我,一双清寒如月的眼眸之中,此刻可谓尽是失望悲切之色,
良久,他才猛地拂袖一甩,转过头去,在苍凉朦胧月色之下,背脊挺的孤凉而绝然,随即,只带着深切痛意,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
“我知你一直心念那人,可此番之事,葬送的是父将的性命,染透的乃是数万无辜将士的滚烫鲜血,你又怎能竟还在为那人开脱?”
见那苏辙拂袖起身,怒喝失望而去,
我不由忙倾身向前,一把攥住他的衣袍尾摆,急声开口解释道:
“不是,兄长,你误会了!我并非是在为那萧祁开脱,只是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此事,的确乃是那江昭临暗自布局谋划所为啊!”
“你看!”
见那苏辙还是倔强地转过头去,一副分明失望不信的模样,
我不由忙不迭地由怀中掏出先前傅湛给我的那一叠密信出来,抬手递给苏辙,开口道:
“你看,这是江昭临与西沧二皇子的往来密信,其中,将他们二人的计算谋划写的清清楚楚,并非是我信口胡诌,特意为那萧祁开脱。”
“更何况,若的确是那萧祁所为,我必亲手取他性命!可这报仇却也不能找错了人,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啊……”
虽然生气归生气,可说到底,这苏辙却还是真心疼爱信任苏慕的,
故而,此番见我这般说,便还是就此伸过手来,将密信接了过去……
“的确,我先前见过江昭临的字迹,此信的确是他写的不假……”
此番,视线才刚触及内里笔迹,那苏辙便不由凝了眼,攥紧了手中信笺,蹙眉开口道。
而半晌过后,待到垂眼将手中密信仔细翻阅完后,他便只抿了抿唇,怔怔然望着虚空处,不发一语,静默良久……
而后,方才似是有些艰涩地,缓缓开口道:
“所以说,他以隋州做交换,通敌卖国,借西沧二十五万大军,做此布局,只为,取我与父将二人的性命?”
“是……应是如此……”我垂了垂眼,应声道。
“哈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那苏辙此刻不由骤然冷笑出声,唇边弧度愈发上扬,然而,一双如月清晖的眼眸之中,却已然是悄然染上了点碎泪光,藏在夜色里,沉沉的望不分明,
“不过只为取我与父将二人性命而已,便要活活葬送掉如此多无辜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吗?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啊……”
“慕儿,”
那苏辙此刻不由攥紧了手心,嘴中字字道出的话语似是有些微颤,
“你可知隋州城内有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三十万,是整整三十万!”
“兵败失城,迎来的不仅仅是敌军的铁骑,还有屠刀高悬,血流成河、不留一人性命的屠城呐!”
“不过因着隋州一直乃是边境驻守大营所在,便上到垂垂老矣的老人,下到尚在襁褓中的幼儿,都尽数倒在了猩红血泊之中,死在那森寒冰冷的弯刀之下,无一,幸免……”
“兄长……”
我不由蹙紧了眉心,伸手拉过他已然攥的指节泛白、青筋凸起的手,而后微用力,将其已然攥出血痕的修长手指一根根的捋开,一字一句凝眼望着他道,
“此事,并不是你的错……”
“不过,”
我挑眉望去,就此强行转开了话题,开口问道,
“为何你会说此事乃是他萧祁所为?难不成,你是发现了什么其余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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