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肩头上那骤然收紧的力道,我不由有些不适地,下意识略略往后一步,就此挣开了那苏辙此刻正握于我肩头的手……
毕竟,仔细说起来,自己这人,实则还是不太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
然而,此番我这般下意识的退避动作,却仿佛,让那苏辙对此有所误会了般,
他好似骤然失去了气力,只一点点地,缓缓垂下手来,敛下眸去,
随即静默许久后,方才垂眸轻声开口道:
“慕儿,兄长知你心中还放不下那萧祁,可你该清楚,萧祁他,却并不是你良人……”
“这么多年来,你在宫中备受冷落,我和父将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你一直苦苦隐瞒着,从不肯多提半句,唯恐父将知晓后,不管不顾地前去找那萧祁理论算账。”
“故而,为了怕你伤心,我与父将便也只能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只能暗自替你稍微打点些罢了。”
“可慕儿,若他只是因当时父将请旨、不得不娶你之事,而一直耿耿于怀、心有芥蒂,若是能想开了,结消了,真切看到你的好之后,便也能好好待你的话,兄长,也自不会拦你回去。”
“只是,你我心中都清楚,他萧祁心中,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么一个江贵妃,而现如今,听闻那江贵妃又更是已然有了身孕,日后,这宫中、那萧祁的心中又怎能还会有你一席之地?”
“况且,她江贵妃本也就不是等闲之辈,而其父江昭临则更是手段狠辣,不容小觑!”
“我们苏家,早就是他们父女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江昭临虽是已然害死了父将,却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你的,如今再回去,只怕是危险重重、刀斧加身!”
“慕儿,且听兄长的话,莫要再执念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清楚那人的心了,莫要,再去苦苦追寻,那永远都求之不得的东西了……”
“兄长,你误会了……”
闻此,我不禁有些无奈扶额,
“我此番回去,不是因为放不下那萧祁。如今,我能真切同兄长你讲清楚,我对那萧祁早就已没了一丝情意,又怎会是因为他的缘故?”
“当真?”那苏辙不由抬起眼来,望向我眸中,似是有些不太相信。
“自然是真,比真金还真!”
我不由抬起手来,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可谓一本正经、甚是诚恳地,重重点头道,
“兄长,你自放心,我也不会这般傻不是?”
“想当年乃是自己年少无知,想不开瞎了眼,方才如此。可这人年纪大了,便自然得成长些,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又何必再一错再错,愚蠢地苦苦执着下去呢?”
见我说的好笑,却又满脸真挚诚恳的模样,
原本蹙眉担忧的苏辙,此番也不由被我逗笑了,只凝神认真分辨了我此番神色,发觉并未有半分作伪,亦或是强颜欢笑、以怕他担心的意味在其中,便就此放下心来,
随即,只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又忍不住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后,便眉眼微弯地开口笑道:
“好了好了,兄长信你。只是你这鬼精灵,还年纪大了,你才多大的人啊,便故作老成地说些这样的话。于兄长而言,你就一直是那个哭着闹着要吃糖葫芦的小丫头!”
“只是,”
他顿了顿,忽地敛下笑意来,重新凝了眸色,
“只是慕儿,你确也不能再回去了……那江贵妃不是个好相与的,此番你坠崖之事,可谓疑点重重,只怕不是意外这般简单。”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江家父女从不知知足二字是何意味,即便是已然占据了那颗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心,宠冠六宫,恩宠加身无人可敌,可毕竟上头还有你这个皇后之位压着,要知道她肖想这个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如今父将已然……”
此刻,他眸中痛色翻涌,未能将此话继续说下去,良久后,方才是抿了抿唇,又接着道:
“只怕他们父女二人的动作会更加频繁,更加的肆无忌惮,刀刀刃刃,直欲取你性命,以给那江贵妃让位!”
“故而,慕儿,这皇宫,你断断是不能再回去了。”
“兄长,”
然而此刻,我却摇了摇头,神色坚定,
“这皇宫,我定然还是要回去的。如今大仇未报,他江昭临手染鲜血,却依旧还在逍遥法外,这般境地之下,我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只畏险惧死,苟且偷生,仅仅龟缩于一隅之地而担忧害怕呢?”
“更何况,日后许多事情的布局,还需得我待在这个位置上,方才能便宜行事。故而,此番,我必须得回去!”
“慕儿!”
他满目不赞同之色,
“报仇之事,还有我,还有兄长,我自会想办法让那江昭临付出应有的代价!”
此时此刻,
他只微不可见地,稍稍垂眸望了眼我此刻可谓颇有些衣衫褴褛、显得有些狼狈破烂的衣裳,眸中忍不住地掠过几缕痛色,却又极快地敛下情绪,接着开口道:
“此事太过危险,你不过一介女儿身,报仇之事,护国之事,是兄长之责,你莫要勉强承担太多,也莫要,再重新回到那危险重重的樊篱漩涡之中了。”
“听兄长的话,你若是不想待在此处,去江南也可,去西疆也可,往北地走也行,你想去哪儿,到时候兄长都陪你去,只是此事,你万万不可再掺和其中!”
“兄长,”
我摇了摇头,神色恳切,只抬眼直直地望向那苏辙眼中,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之色,
“我也是苏家之人,父将也是我的父将,女子又如何?身为女子,照样需有忠孝之心,照样需有家国之义!”
“报仇之事,我亦有责任,又怎能只让你一人承担!再说,兄长,你也莫要太过担心,现如今的我已有自保之力,即便是回宫,也不会有大碍……。”
“慕儿……”见那苏辙似是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不由抬手止住其动作,凝眸望去,又接着开口道:
“兄长,你且听我说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江昭临父女二人既是已然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那么,即便是我从此以后远遁江湖、不问世事,实则却也不过是徒劳,行无用之功而已。”
“况且,难不成接下来,我的后半生都只能隐于暗处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不成?”
“避无可避,便无需再避!”
“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迎难而上,先发制人,以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现如今的我,一旦已然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你却也拦不住我。”
“与其你我兄妹二人在此互不相让、多言争辩,甚至于南辕北辙、多费无用之功,还不如一起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制定一番接下来的布局计划,如此,方才合理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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