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闻得消息,一路匆匆朝此奔至而来的挽月,
此番,因着自己只是奴婢的身份,
故而,便未曾有陛下及二位殿下这般的好待遇,还能有人特意让路,好让其一路优哉游哉地行至皇后娘娘的跟前去。
于是乎,
她便只能仅仅靠着自己单薄瘦弱的身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上了毕生挤入拥挤人群的功力,方才好不容易挤入此处人群。
然而,却不曾想,
待到她费尽千辛万苦,方才越过眼前这摩肩接踵、拥挤不堪的层叠人群,一眼望见正中位置的自家小姐之时,
却忍不住的,被那人满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模样,给骇的倒吸一口凉气,心肝脾肺肾都忍不住的掉了个个。
而事实上,此番给她的冲击,可谓还不仅如此
正中位置处,除却那满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自家小姐之外,竟还紧挨着坐着一人!
且待到凝眼望去,却发觉,此番坐在自家小姐身侧的,竟是那十一殿下萧陌。
而此时此刻,那从来都眯着眼睛笑的眉眼弯弯、如星皓月,小姐常笑说一如狐狸模样的十一殿下,
可谓竟是掩着眼睛抽抽搭搭,丝毫不顾忌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只自顾自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望上去,好似万般伤感悲切的模样,
一时间,好不容易方才挤开人群,却突然一眼望见这般场景,不禁让她忍不住地心中一个咯噔,畏惧担忧非常
怎么回事?
为何此番太医明明已然赶赴此处,却只是袖手立于一旁不曾上前?
为何这十一殿下竟会哭的这般伤心、难以自抑?
不是说自家小姐已然平安归来了吗?此时此刻,又为何会全身都是血、满身都是伤,只模样凄惨可怖地坐于石阶之上?
难不成?
难不成!
难不成自家小姐此番伤势太重,竟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吗?
……
思及至此,
挽月不由觉着自己心脏骤缩,未曾敢将这般骇人想法再接着想下去,仿佛一瞬间,便忽地跌入了铺天盖地、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彻骨的冰寒翻涌着席卷全身……
泪水恍若决了堤般瞬间便涌了上来,只刹那间,便模糊朦胧了眼前一切……
她忽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撞开身前人群,
而后,只跌跌撞撞地“扑通”一声猛地跌坐于自家小姐跟前,
望着眼前泪眼朦胧中的纤细人影,嘴唇微动,似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此刻,自己早已然是泣不成声、难以成句……
……
额,这是怎么回事?
怎会突然出现如此令人难以捉摸的场景!
望着那突然出现、刹那间哭的泣不成声、肝肠寸断的挽月,
我不由觉着此时此刻,自己似是一个头变两个大
原本看着这小狐狸一见着我便眼泪汪汪、瘪嘴痛哭的模样,我便已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要知道自己尚且还是有些良心在的,虽说特意变作这般模样,乃是为了让那萧祁不能仅仅小惩大诫一番,便轻易放过那江沐烟。
但实则,我此番本意却也不是想要诓骗这小狐狸呀!
想来这小狐狸这般真心对我,哭的如此悲悲戚戚、难以自抑,我却还如此可恶至极地诓骗于他,狠心欺骗这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子,便着实是心中有愧、有些不甚好意思啊!
但……
此番,我正想着要不要伸手揉揉这小狐狸的头,以好生安慰一番之际,
却是倏地一眼望见,自己如今手上这青紫遍布、鲜血淋漓,满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故而,这原本伸手出去的动作便只能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随即,开始忍不住地有些踌躇犹豫起来,只凝神认真思索着,此番,自己要是这样径直伸手过去是否不大好……
然而,还未待我纠结犹豫出个所以然来,
却见那挽月突然一下便径直冲了出来,随即一个身形猛顿后,便一把猛然跌坐于我跟前。
紧接着,还未待我对此回过神来,便见其已然是哭的那叫一个泣不成声、肝肠寸断、椎心泣血。
一时间,这两人的哭声一并一左一右地传入我耳中,
骇的我都忍不住地开始怀疑,自己此番是否当真乃是药石罔效、奄奄一息了?
……
“行了!都别哭了!”
此时此刻,那萧祁听着耳畔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痛哭声,终是忍无可忍地出声低喝道。
随即,在如愿见着眼前的那二人终是随声住了嘴,只眼泪于眼眶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后,
便抿了抿唇,就此缓和了语气,朝着身后已然在此不知所以、被这般痛哭声生生骇着而一直不敢上前的老太医出声开口道:
“你且过去,给皇后娘娘仔细看看,她身上的伤似是不轻,赶紧拟个方子出来,好让底下人前去抓药……”
“诶诶,是,老臣这就去……”
默默抬手擦去额上一把冷汗的老太医,此刻终是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恭谨应声道。
素帕搭于脉上,凝神感受了许久之后,
那老太医便终是缓缓收回手来,朝着那好似漠不关心,只高高在上地立于一侧,然则,余光却一直紧盯着此处的萧祁,行礼禀告道:
“禀陛下,皇后娘娘此番可谓伤势颇重,要知皇后娘娘本就身子较弱,气血两虚,而因着此番坠崖之事,更是失血过多,体虚非常,内里脏器皆有损伤,甚至于有所破裂出血,且……”
他顿了顿,回眸望了望我,以眼神示意了一番我全身上下那显而易见的满身伤痕,
随即,于略沉吟稍许后,又接着道:
“且,因着此番跌坠之势,娘娘身上的骨骼有所伤损错位,而全身上下,诸如剐蹭、碰撞伤痕可谓皆不在少数,伤势甚重,故而,当命人悉心照料着才是……”
“老臣此番便先拟几剂方子以供内服,待会儿回去后,再配些伤药以作外用,如此,好好将养着月余,当是应无大碍……”
“好,你且下去拟方子罢……”那萧祁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
此番,那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后,便也不敢再看那位受了如此重伤,还能好似若无其事般,浑不在意、笑的煞是没心没肺的皇后娘娘,
只朝着上首行了礼后,便匆匆背着药箱下去,准备拟方子制药去了。
而此时此刻,
眼见着山风凛冽,呼啸往来,
那萧祁不由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而后,便朝着立于身后的高公公出声吩咐道:
“传令下去,让底下人尽快将皇后的院子拾掇收拾出来,再命人将那软轿抬来,伺候着皇后回院去,堂堂一国之后,如此坐于石阶之上,又成何体统!”
“是,陛下……”
一直静立于后,只于初见皇后娘娘之际忍不住暗自惊诧了一番,而后,便一直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可谓煞是谨守本分,再不多言半句的高公公,
此刻,依旧未敢抬眼,只朝着上首行了一礼,恭谨应声道。
故而,
他也未曾发觉,
上首那位仿佛远立天边、遥远不可触及的陛下,
此番,在垂眼望见皇后娘娘那满身鲜血淋漓的伤口之际,只骤然眼神微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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