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
即便那江昭临再怎么心思急切,再怎么思绪急转,
然而,还未待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想出应该如何脱离如今这般被动挨打的局面之时,
他却已然闻得上方蜃景之中,有声音紧接着响起,
只瞬间,便截断了他的一切退路,
一如沉沉泰山笼罩压顶而下,使其动弹不得,再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只闻得此时此刻,
那傅昭讽意十足的话语,于头顶青天之上,赫然清晰响起
“就于几个月前,侯爷遣人入西沧给我递上了一封密信,”
“道愿以一州二城为交换条件,借我西沧二十五万大军,同你安插在苏邺身边的细作里应外合,与我西沧密信往来,行通敌叛国、私通外邦之举,”
“布下必死杀局,以郾城作饵,诱使那苏邺苏辙二人落入圈套,”
“一招招,一步步,所为的,皆是为了夺那苏邺苏辙的二人性命。”
“而后,侯爷更是信守承诺,将边疆五城的布防图拱手奉上,这才让我西沧大军如入无人之地般,一连势不可挡地直下五城……”
“而接下来,侯爷你则更是与我密信往来,假意交战,装模作样地又重新夺回了三城来,”
“由此,既可极快地获取帝王信任、百姓尊崇、军中爱戴,”
“更是可以借我西沧之手,除去政敌,拔除眼钉,于那重新夺回的三城之中,安插自己的心腹人手!”
“甚至于,为了不让隋州有细作里应外合之事就此传扬泄露出去,”
“侯爷您可更是狠下心来,借我西沧大军之手,屠了那隋州城内足足三十万的无辜百姓呐!”
“啧,这魄力,这手段,这狠心绝情的劲儿,当真是让人敬佩不已、望尘莫及啊!”
……
随着那傅昭最后一句的感慨之语落下,
此番,不仅仅是皇城之内,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就连皇城之外,整个天陵京城之中,所有正立于外间,抬眼望向天际蜃景的百姓们也不由瞬间哗然一片……
他们虽是不识得那江昭临的模样,
然而,从这一番言语之中,
他们却还是清楚分明,
那人嘴中所言的侯爷,便是此番被封为“护国公”,顶着“戍守西疆、保家卫国”的堂堂护国公,
也即是那江大侯爷江昭临!
故而,最初的怔愣过后,
取而代之的,便是足可焚天灭地的滔天怒火!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自古以来,百姓民意,往往都是堪可翻天地覆、排山倒海,有着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之势的存在!
故而,骤然闻得这般惊人之语,
一时间,民愤翻涌鼎盛而起,几乎要掀起这天陵的天来……
去他的“护国”二字!
这般名号,放在这般畜生不如之人身上,简直是侮辱这两个字!
简直是可笑嘲讽至极!
身为天陵之人,竟通敌叛国、勾结外邦!
竟借敌国之兵,任其践踏母国疆土,任其屠戮天陵百姓!
就为了他的汲汲私利,为了他的利欲熏心,
竟用着阴谋诡计、筹谋布局,害死了一心为国、忠肝义胆、铁骨铮铮的苏家两位将军!
就为了他的龌龊之举不为人所知,为了不捅露真相而出,为了那么一个万一,为了那么一个所谓的杀人灭口,
竟狠下杀手,借敌国他邦之兵,高悬屠刀,残忍屠戮了整整一个城池,足足三十万的无辜百姓!
这般行径,这般之人,
简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
然而,
恰于那些满脸愤慨不已、气怒非常的百姓之中,
却有一群人,此刻,竟忽地齐齐脱去外间模样普通的粗布衣裳,露出里面刺目逼人的素白孝衣来!
一时间,唯见整个京城之内,雪色漫天,灼灼逼人,刺人眼球!
雪色覆京,连绵数里……
刹那间,便惊了整个京城的眼!
而此时此刻,
这些身着素白衣裳、披麻戴孝之人,竟忽地转向,朝着那巍巍伫立的皇城方向,齐齐叩首而下,
刹那间,只闻“嘭”的一声沉闷巨响,
膝盖与地面之间发出的的重重碰撞之声,此番,可谓是清晰无误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际,
让人忍不住都随着这一重重磕首之声,而骤然心脏一紧,
而于这群人之中,
此刻,忽地有一身形消瘦、模样憔悴,然而却依稀可见从前清俊儒雅模样的青年男子,
朝着那巍巍皇城的方向,重重一叩首,
而后,只颤着声音,朝着那仿佛永远高不可攀、远在天际的巍峨皇城,
带着近乎可化为实质的巨大痛意,哀戚痛呼道:
“陛下,禀陛下,草民原本乃是西疆荆城的一普通百姓,原本生活平淡,安谧和睦,”
“却因这江昭临江大侯爷的一己私欲,因这肮脏不堪的密谋交易,因这隐于暗处的狼子野心,一夕之间,便沦为四处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流民!”
“而在那一场血色烽烟的战争里,草民全家上下十几口人,都尽数死在那西沧蛮子的屠刀之下,倒在那满地的血泊之中,”
“一夕之间,满门上下,便只余下草民我一人苟延残喘、独活于世!”
“草民本想同他们一同去往黄泉,可草民不甘心,草民着实不甘心呐!”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滔天的冤情,便不能不申!这满门的血仇,便不能不报!草民的父母妻儿、亲人朋友,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草民历尽艰辛、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繁华之地,就只想问一问!”
“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侯爷,那个踩着我们鲜血性命活的膏粱锦绣的所谓护国公,”
“凭什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便能将我们普通百姓性命视如草芥,任由敌国践踏屠戮,便能这山河土地拱手让人,任由敌国肆虐疆土!”
“陛下,求您睁开眼睛看一看!”
“草民身边的这些,全都是此番战役之下,西疆而来的流民!”
“他们或是父母妻儿,或是兄弟姐妹,或是亲人朋友,皆死在了西沧的森寒屠刀之下!”
“我们前行千里,受尽艰辛,来此京城,就是想讨一个公道!就是想求一个究竟!”
“我们这些成千上万的百姓们,在某些人的眼中,也许命如草芥,也许力如蝼蚁,”
“可我们今日跪在这儿,就是想看看这天究竟还开没开眼!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公道!”
说着,他忽地朝着地面之上重重一磕首,
额前瞬间便磕出一个巨大的血口来,
煞是可怖、淋漓刺目地往外不断淌着血,让人望着便觉着心生不忍,
可他却恍若未觉,仿佛全然未觉痛意,
只定定望着前方皇城方向,神色执拗,声嘶力竭地痛呼开口道:
“陛下,求您主持公道,聆听草民们的冤屈!”
“陛下,求您主持公道,聆听草民们的冤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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